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代财相(上)
作者:为的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593

此时,我握笔在手,凝神立于窗侧壁下,略一思忖整体的布局大小,便已成竹在胸,当即润笔挥毫: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婉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一路笔行下来,当真是铁钩银划,笔走龙蛇。最后我一钩而止时,笔间的气势余韵却犹然未消,我随顺着这一钩的余势,一拂袍袖,撂笔于架,转目第五琦笑道:“小弟的游戏之作,可堪入方家法眼否?”我自然而然地按照第五琦的称呼,在不动声色中改变了两人间的称呼。

其实,在我最初高声呼要笔墨时,整个听松阁都顿时寂然。因为虽然题诗于壁在大唐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但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有勇气这么做的,要知道,若没有相当的自信和实力,题诗于壁无异于自暴其丑,何况是在文人商贾极多的游盛怀古之地?所以,满阁人众各个拭目以待。

待得我止笔笑问,却才发现,众人看我的眼光满是敬服之色。历经盛唐繁胜的文风熏陶,他们的文才或许不佳,但欣赏的眼光倒还是有些的。而我所书的塔体诗,形材新颖,运词美焕,描意贴切;所书的字,是法度森然的楷书端正劲美,气势雄厚。结体宽博,骨力道劲,且气概凛然。怎么能不令众人敬服?

“这位公子大才!所作诗句不仅形式新颖,且既描摹出了茶的体态韵致。也揭示出了茶所暗含的儒佛意蕴,公子对茶的理解和体悟,着实让刘晏佩服!而公子所作的书法,在用笔的提按、连带上,这种雍容的、宽博的体式,直可比拟当世任何书法大家!实在让刘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刘晏是否有幸识荆?”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传来。我脑子“嗡”地轻鸣了起来。

我脑海里随即浮出一个人的生平功绩:刘晏,字士安。他曾改革漕运制度。使运输时间缩短了四十天,耗损基本上消除;自汉朝以来。历代都设立常平仓,以丰补缺,以防灾年。而唐代的常平仓制遭到了破坏,是刘晏首先恢复常平仓,解除了粮食上的潜在危机;在救灾上,刘晏不赞成输血式地发放救济粮,而是主张帮助灾民恢复和发展生产,实行生产自救。这种做法在古代绝对是很难得的!

刘晏所实施的措施,与以前的理财家有很大的不同。首先,以前的理财重在增加财政的收入。所以,基调是加强控制和压榨,结果在富国的同时却不利于经济的发展。而刘晏的理财不仅是要增加财政的收入,还要有利于生产的恢复与发展,使百姓安居乐业!其次,刘晏既重视朝廷对商人的控制与作用,又重视发挥商人的作用,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以官代商,打击商人。

然而,刘晏这个担当过宰相的实干家,虽然以勤于思考著称,甚至行程之中犹自埋头筹算财务,但他却不是善于见风使舵、长于阴谋诡计的人,更不善于处理各种复杂人际关系。唐代宗去世后,唐德宗听信谗言,先免刘晏的职,后又被赐死。这个一代财相死后,家中却“惟有杂书两乘,米麦数斛”!

自我暂掌大唐国政时,我就曾希望得到一些牛人竭力相助:武帅盼郭子仪、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瀚、李光弼;文相求李泌、刘晏、杨炎、员俶、杜甫。但因种种原因,有些人我并没有收为己用,甚至没有音信!就比如刘晏,我只知道他的姓名和一些功绩,却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更不知他的年龄和详细经历,根本不好查询!嗯,只不知眼前这出声之人,是否就是代宗、德宗两朝财相?

我连忙沉稳心神,循声而视,却见一位年在三十左右的中年文士正缓步而来。这文士浓眉亮目,长得倒是周正,只是肤色稍黑,一付经常奔走于外的样子。看来,他就是自称刘晏的人。我复又站起身来,拱手揖道:“刘兄何出此言!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既是相遇就是有缘,至于刘兄之赞,小弟是愧不敢当!刘兄请坐!”一旁的小二倒也有些眼色,不待我吩咐,已下去准备茶汤。

这刘晏见我如此热情有礼,便也客气地回礼言道:“贤弟不要谦逊,愚兄虽则才疏学浅,但自信这份眼力还是有的。凭贤弟这诗才这书法,天下大可去得!只不知贤弟途经于此,是游历学问增长见闻,还是走亲访友赶路办事?”而后,他向立于一旁的第五琦一礼而言:“未料到第五大人也在此品茶!”语虽有礼,语气却有些淡然,我暗暗有些纳罕。

“刘大人客气了!”第五琦更是生硬地一语而止,面带着不愉之色。我闻言微微一惊,原来这个刘晏也是一位官员!心里不由寻思起来,而我口中却打个圆场说道:“未料刘兄还是名官员,小弟却是失敬了!小弟长安李瑜,只是读书不成,功名未就的一名俗商而已。此来,正是前往扬州筹运粮米,路过庐州,听闻教弩台上景色宜人,更能发人之怀古幽思,便率家眷游玩一番。却不料幸会二位大人!”这刘晏见我在得知他和第五琦是官身的情况下,犹然从容自若、侃侃而谈,愈是心折。

而第五琦听我自称是名粮商,面上一怔,双目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良久,他吁了口气,叹息道:“为兄观贤弟气质如此清雅,文才如此不俗,奈何怎么涉于俗流?”叹息之间,第五琦的面上隐隐现出些许惋惜之色。难道第五琦有轻商之念?但以他支度使的位置来说,他似乎不该如此轻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