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觉得困惑的时候，常常会一个劲地喝酒。酒对他来说是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就像君王渴望权利一般。

他已经喝了很多酒，桌子上摆的空酒瓶可以叠的很高。即使这里是酒吧，但是喝成这样的顾客也不多见。

夜很深了，大概是十二点左右。酒吧里的客人慢慢表现出困倦的神态，他们有的人晕晕乎乎地走出酒吧，准备打车回各自的住处；有的人干脆直接醉在酒吧里，东倒西歪地倒在座位上。客人喜欢来酒吧的原因之一，就是酒吧不会在意客人们在这里过夜，无论客人们待到多晚，酒吧的老板都不会干涉。这点是极好的。

卡夫卡喝了一口酒，他眯眼看着酒吧里面的男男女女。他的左边坐着一个身穿红色吊带裙的女人，她明显已经醉了，说话含糊不清。卡夫卡没有多看那个女人，他继续把视线转回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这是一幅画着火焰的画，虽然画面很凌乱，但是卡夫卡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队长跟西装男人走了。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卡夫卡不想追究。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世界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他只是觉得很空虚，活着真的很空虚。

要是就这样死掉也不坏。他常常这样想。

可是，就算是死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空虚还是存在在那里，没有人能够毁掉它。

卡夫卡读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句话令他印象深刻：如果生活打了你一拳，你就打回去。

是啊，为什么不给这世界来上一拳呢？

卡夫卡又喝了一口酒，他有些醉了。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可是今天实在喝的太多。他准备喝光酒杯里面的酒就回住处。

一个男人从后面贴近他，他警觉地回头，发现对方是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的头发是银色的，很密很好看。卡夫卡有一瞬间觉得对方是一个女人。

男人站在他的右边，酒保一声不吭地上了一杯绿色的酒。

卡夫卡心里有点好奇：为什么酒保问也不问就给他上酒了？

男人不客气地拿起酒杯。他小口地喝着，丝毫不在意卡夫卡看他的眼光。

卡夫卡回住处的想法打消了，他被身边的陌生男人吸引住了，觉得对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凭什么卡夫卡能断定对方并非等闲之辈？其实，卡夫卡的感官直觉非常敏锐，他也是因为这个天赋而被招进那个机构。

另一方面，那个银发男人似乎没有隐藏自己气息的意图。他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展现在卡夫卡面前，好像长辈面对后辈时表现出的宽大胸怀一样。

卡夫卡确定对方没有恶意。那个银发男人身上的气息很和善，平和之中带着一股浪漫的味道。

他们一直保持沉默，谁也没有打破气氛。

不知为何，酒吧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卡夫卡扭头看了一眼左边，那个醉倒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连同原本坐在酒吧里喝酒的十来名客人一起消失了。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卡夫卡的心里闪过这个疑问。忽然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惊得站了起来。

银发男人依旧若无其事地喝酒，仿佛没有看见卡夫卡的惊异的动作。

“你喝的是什么酒？”卡夫卡问。

“苦艾酒，来点吗？”银发男人头也不抬地说。

“多谢。”卡夫卡说。

“多懂礼貌的孩子啊。”银发男人笑着说。

卡夫卡看着眼前这个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男人，不知道为何他会称自己为小孩子。

酒保走过来，拿了一瓶苦艾酒放在桌子上。他的模样没有改变，长得还是很像终结者，只是他对周围的变化浑然不知，似乎只要完成上酒的任务就不用在乎别的什么。

“卡姆，那个酒保。”银发男人说。

“对不起，什么？”卡夫卡正为自己倒酒，没有听清他的话。

“那个长得很彪悍的酒保，名字叫做卡姆。”银发男人重复了一遍。

“虽然这样说很礼貌，但是他长得真的很像终结者。”卡夫卡看着酒保的背影说道。

“你说的没错，他跟终结者是一路人，但他比终结者厉害一倍。”银发男人说。

“他怎么可能比终结者厉害。”卡夫卡一点也不信。

“依照终结者在电影里的表现来看，卡姆确实更胜一筹。”银发男人露出回忆的神情，“终结者再怎么厉害，仍旧逃躲不了人类想象力的束缚。但是卡姆就不一样了，他实实在在是神的产物，虽然级别不高。”

“你在说胡话？”卡夫卡问。

“除了对人类的电影不了解之外，其他的内容我确信无疑。”银发男人喝完了杯里的酒。

卡夫卡为他斟满一杯，他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猜你跟人类有所区别，但我不确定这推断的正确性。”卡夫卡考虑着说，“这个酒吧里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这点我一直很在意。你刻意制造出这个机会，大概是有什么目的吧。”

“不错。”银发男人说，“你身上有吸引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好说，也许是实在的东西，也可能是抽象的东西。”

“说了等于白说。”

“也不尽然。”

“那么？”

“至少你知道了我对你有所企图啊。”银发男人笑了几声。但卡夫卡没有笑出声，银发男人觉得光自己笑有些尴尬，就止住了笑声。

“我不喜欢不明不白的东西。”卡夫卡说。

“我知道。”银发男人挑了挑眉毛，“但现实就是这样不明不白地呈现在你的眼前，避无可避。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运用自己的判断去解开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