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战利品
作者:华楼海月      更新:2019-07-22 08:50      字数:4550

这的确是条非常隐秘的道路,若不是偶然探得,即使近在咫尺也发现不了,所以,当齐仁他们与郭队长众人一同下山时,他们可以滞后楚地听到两侧传来的吆喝声和脚踩草丛的声音,声音是在向山上蹭去的,而他们很快就将这些声音甩出了很远,甩在了山上。

他们已站在山下了。

众人又向前跑,郭队长的人很能跑,齐仁他们已经跟不上去,又抵不住郭队长众人的鼓励与催促,齐仁只好叉着腰,摆了摆手,道,“郭同志,你们先走吧。”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任何一位同志,跑不动了,我们架着、背着你们跑。”

齐仁又一摆手,“笑话,我们哪里是跑不动了,我们是另有任务,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

郭队长一脸迷茫,瞧一眼齐仁,又向后去瞧贾有才、丁三、田大雄,见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问,“真的是另有任务?”

齐仁也顺着郭队长目光瞧见了身后众人的狼狈相,就说,“其实,我们的体力好着呢,我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是要混进保安队里去,保安队那帮饭桶窝囊废,呶——,就是他们这副熊模样,他们这是提前先装扮上了,就为了更逼真一些,让那帮鬼孙子们相信,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

郭队长眼含敬意地向齐仁等人点点头,道,“真是高人啊,既然同志们有这么重要的任务,那就赶紧的去吧,我们就此分手。”

正要走忽又想起什么,走到丁三和田大雄面前,拍了拍他俩的肩头,说,“两位新同志表现得非常优秀,只是这枪法……,不妨也练练大刀,关键时候也可以砍鬼子。”

田大雄笑道,“没啥的,俺用枪托,一样能解决。”

“枪托——”郭队长皱皱眉,“终究不是件像样的兵器。”

“你可别瞧不起他这枪托,”齐仁爱吹牛的毛病又憋不住了,“他可是有一身能耐的,他练的是家传的风魔杖法,那要是抡起来,几十号人近不得身,他这是身边没顺手的家伙,只好用枪托代替,嗳,知道他祖上十八代是谁吗?”

郭队长听得有些发愣,随口问,“是谁?”

“是梁山好汉鲁智深的后人,那风魔杖法就是鲁智深所创,是无人可敌啊。”

郭队长看看齐仁,又看看田大雄,再看看齐仁,笑了笑,又点点头,道,“原来是名门之后,厉害,厉害,失敬,失敬,呃……那个,我们还要去赶大部队,告辞了,告辞了。”

便带着他的队员匆匆去了。

齐仁望着郭队长跑去的背影,微微皱眉,自言道,“他怎么……好像不信我的话呢?”

“谁能信?”丁三无不嘲讽地道,“信的都傻死了,替人家吹至少靠点谱好不好,鲁智深是个和尚,他怎么会有后人呢?再说了,他姓田,怎么也不能随到了鲁姓上去。”

齐仁这才知是吹破了皮,嘴上却不肯输,道,“这又咋了?他鲁智深……他不是花和尚嘛,花和尚他守什么戒律?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该找姑娘就找姑娘,弄出十个八个儿子来,有啥可奇怪的?”

田大雄喃喃地道,“俺,俺也听村里的老人讲过,鲁智深很厉害,拔树跟拔草一样,他们都说,俺这个样子像鲁智深。”

丁三噎了口气,指着田大雄一时说不上话,半晌才道,“傻——”

贾有才早已躺在路边的草地上,他抬抬手道,“已累杀我也,你等竟然还有力气抬杠?”

经贾有才这一提醒,大家忽觉出身体万分疲惫,眨眼间,都已躺倒在草地上。

过了许久,齐仁悠悠地说,“两位新同志啊,本来是让你们上山去消灭游击队,你们可好,竟然变成游击队了,你们成了游击队也就罢了,还把我们捎上,也变成游击队了,哎呀这个事闹的,嗳,我说,你们俩还有没有什么能让人震惊的事?不妨说一下。”

田大雄说,“有啊,我们杀死了一个日本兵,哦——,应该算是两个。”

“什么?”齐仁、贾有才和小五一下子都坐立了起来,几双眼睛从田大雄盯到丁三,又从丁三盯到田大雄。

丁三痛苦地捶着前额,说,“大雄啊,大雄,你就不能不说吗?这种事也是随便往外说的吗?”

田大雄一摆手,说,“三哥你担心什么,大家都是生死弟兄,大哥二哥和小武能出卖咱们吗?我看你是太多心了。”

三个坐立起来的人忽地又齐刷刷躺在地上。

齐仁翻了个身,咂着嘴道,“别在我做梦的时候话说,刚才做到哪儿了?哦——,接上了。”

贾有才紧闭着眼说,“还好,我还在梦里,这条河真大啊,这一杆下去钓了多少条鱼?一条,两条,三条……”

小武却已打出了鼾声。

“他们睡了,啥都没听见。”田大雄说。

丁三瞧着田大雄无奈地摇摇头。

“嗳,三哥,”田大雄并没有睡意,反而有些兴奋,他说,“我看那些游击队也挺好的嘛,人也和善,见了咱就叫同志,嗳,同志是什么意思?三哥。”

丁三犹豫了一下,说,“铜制,铜制的比铁制的有韧性,叫铜制是说关系好到像铜做的一样”。

“志同道合者为同志,”贾有才虽闭着双眼,却忍不住说道,“《国语》解曰: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啥意思啊?二哥,你别光图你自个痛快,说完了也给俺讲一讲啊。”田大雄说。

“意思就是……和你一条心的人,就是同志。”贾有才说。

“哦,这么说,那些游击队把咱当成和他们是一条心的人了,哎呀,人家那么实诚,俺觉得咱不应该跟人家说假话。”

田大雄看看没人应声,也觉无趣,就闭上眼半眯起来。

山上的枪声不知是何时平息的,没有枪声的世界似乎陷入了一种让人发困的闲静中,闲静中的五个人都开始打起呼噜。

突然,田大雄挺身起来了,不是坐起身,而是跳站起来,他大叫道,“不好了——”

其他人也都吓得蹦起身,端紧枪四下张望,望了一会,什么都没发现。

齐仁道,“大雄,你喊什么?什么不好了?”

田大雄面带焦虑,道,“耽误吃饭了,现在他们可能在山上已经吃开饭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众人泄气地又坐到了地上。

齐仁说,“放心,大雄,耽误不了,他们不会在山顶上开饭的,不过呢,我们的确该回去了。”

韩沟村终于到了。

只瞬间,就被攻占,说攻占表明这是一场战斗,而且自己是胜利,为此,他们在进村前乱放了几枪,算是进攻过了。

村里看不到一个老百姓,敌人要么是逃了,要么是被全歼了。

桑岛的出其不意果然有效,韩沟村的老百姓显然撤离得十分匆忙,没有像青石村那样将东西扫得一干二净,冲进村里的士兵首先就欣喜地看到屋檐下悬挂的辣椒和大蒜还在,屋角的坛子里还有咸萝卜干,锅灶旁竟然还有几棵跌散的青菜和滚到墙边的土豆,虽然没有找到粮食,但却抓到了令他们激动得几乎要流泪的战利品,三只惊慌失措的羊,两头把拱脸进地里的猪,一条条半死不活的土狗和七只呆头呆脑的鸡。

潘延良兴奋地颠着双脚,身子轻快地一起一落,如踩着浮云,飘到了桑岛面前。

桑岛正俯在一块大磨石上,用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样子很是认真,时时还要拧眉思索一番。

潘延良猜想桑岛必是在写很重要的东西,也不敢相扰,就凑到站在一旁的夏翻译身边,轻声说,“夏翻译官,今天的收获十分丰富,太君知道了吗?”

夏翻译微微一笑,说,“当然知道,哪有太君不知道的事情?”

潘延良点点头,说,“是,是,太君神通广大,当然是知道的,今天我们一举攻下韩沟村,清除了游击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我想我们今晚应该开一个小小的庆功宴,庆祝一下才是。”

“这个就不劳潘队长费心,太君深谋远虑,早就想到了。”

“是是,我猜太君也一定想到了,太君想问题总是超越在我们的前面,我早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能听从他的指挥调遣,真是我这一辈子的荣幸啊。”潘延良说着,腰也不知不觉地弯了下去。

夏翻译这时候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笑着点头,说,“潘队长的口才真好,我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后,还多蒙潘队长多多指点,我们可以在这面相互交流,分享经验,共同提高啊!”

潘延良的眼睛笑成一道缝,说,“夏翻译官您太谦虚了,你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还指望着您多多给我一些指教呢。”

两个人眉来眼去,像两只枝头轻佻的浪鸟,吱吱咯咯互捧了一阵,便都呵呵地低笑起来。

桑岛把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重重一点,又很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好像一位科学家刚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研究,一扭头,看到潘延良在侧,就说,“潘队长来了,很好。”

潘延良只道是自己的笑声打扰了桑岛的思路,忙哈腰道,“惊扰了太君的沉思,很过意不去啊。”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桑岛好像对他们说笑的内容很好奇。

夏翻译忙说,“潘队长说,今天的收获比较丰富,我们又攻下了寨头村,问是否可以举行一次小小的庆功活动。”

“哦——”桑岛摇了摇头指,说。“不行,不行,清剿行动刚刚开始,成绩虽然很明显,但是还没有到该庆功的时候,下一步的行动还将更加艰巨,我们要时刻保持着紧张和严肃的心态,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成绩就有所放松。”

潘延良马上哈腰道,“太君说得太对了,这么有深度、这么有见识,这么有远见的道理,是我这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桑岛含笑摆了摆手,似乎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潘延良继续又说,“只是,今天的收获还算不错,我盘算着让我们的士兵们和皇军的兄弟们一起聚个餐,也好增进一下我们之间的友谊。”

桑岛又摇摇头指,说,“不不,友谊的确重要,但是友谊不是吃出来的,是用行动表现出来的,我们帝国军人是非常友善的,我们表达友善的方式就是行动,行动,再行动,我们以强烈的行动,可以让那些并不想友谊的人友谊起来,这就是我们帝国的友谊观。”

桑岛把手在空中挥了挥,继续说,“所以,搞聚餐是没有必要的,但是士兵们这几天都很幸苦,很劳累,我们都是知道的,改善一下伙食是非常有必要的。”

当潘延良听夏翻译把话译完,立刻激动地再低一低腰,说,“太君爱兵之心,实在太让我感动了,我一定把太君的关切之心传达给每一个士兵。”

“很好!”桑岛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了笔记本,指点着本子上的字,说,“据统计,今天一共收获有三只羊,两头猪,一条狗和七只鸡,我经过慎密的计算,决定,拔五只鸡给你们保安队,做今晚的晚餐。”

潘延良还在等待着桑岛继续说话,桑岛把笔记本一合,问,“还有什么事吗?”

潘延良却慌了,说,“太君,只有五只鸡吗?”

“是的,五只鸡,难道你不满意?”桑岛问。

“那……那还有羊、猪和狗呢。”

“哦,猪和狗将做为帝国士兵今晚的食物,至于羊,将留到明天,随我们到下一个清剿点后,再宰杀。”

“可是……可是我们保安队的士兵有将近千人啊,五只鸡,两百人才分一只鸡,怎么够吃呢?皇军的弟兄们,总共还不到二百人,我想……那么多肉是不是也吃不了呢?”

“不,不,”桑岛这次是摇头了,他说,“没有我们帝国士兵吃不了的肉,哪怕一头大象也能吃掉,我们的士兵天生就是战士,所以,就必须要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没有肉,这些体力和精力从哪里来?你的士兵虽然多,但天生就都是虚弱者,即使给他们肉吃,他们也不会成为强大的战士,他们吃肉其实就是在浪费食物,能吃到鸡,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潘延良的嘴角差点就咧到了耳根,呆了半晌,才直着双眼哈腰道,“太……太君……说得太……太有道理了,我这……一辈子……也学不到。”

看到潘延良这副模样,桑岛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拍了潘延良的肩膀一下,说,“这样吧,用餐的时候,我会送你一只狗腿的,以表彰你对帝国的忠诚。”

“嗯,”潘延良几乎要流下泪,哽咽道,“谢谢太君,谢谢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