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很心塞。

作为一个欢乐的人她真心接受不了太严肃的气氛，尤其现在比起秦可卿的葬礼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死寂。

贾母一手扶着沉香拐杖，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鸳鸯跪在一旁用美人捶帮她捶着，之前那个小丫头名叫艳儿的，跪在下面嘤嘤地哭泣，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现在仍然不知道贾母是以何种心情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暂时她还没那个胆子问。她们一群姑娘并宝玉坐在贾母里屋，个个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们虽听不清楚外面的事，却借由贾母的几句按捺不住的斥责而听见了只言片语。

其实该问的都差不多了，贾母的问话基本都已经由身边的人查证出了答案，所谓的疑问只是用来抒发愤慨罢了。

赵姨娘联合马道婆要谋害宝玉和凤姐儿，所用的纸片鬼符都在丫头身上搜到了。贾琏带着人去了马道婆家里，搜出来一大堆祸害人的东西。贾琏也有主意，自己不出头，随便找了一个人把马道婆告了，此时马道婆已经被押入大牢了。

光赵姨娘谋害宝玉这一条，就足以要了她的命。王夫人自然是对赵姨娘恨之入骨，却因贾母脸色实在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而按凤姐儿的心性儿，有人敢害自己，不下狠手都对不起自己。不过她记着黛玉的话，半句也不说，只是冷眼看着。

大宅院里伤阴鸷的事不少，但贾母还记着贾府的颜面，赵姨娘的事捅出来不好看。

再次，赵姨娘毕竟生了贾环和探春，单凭这一条，就不能轻易发落了她。

这也就是贾母如今沉默不言的原因。

在黛玉来看，不说别的，探春对她委实不错，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见不得赵姨娘受苦，更别说贾环这个亲弟弟了。

当初她不是没想过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在贾府，以她一个姑娘的身份去办事太困难了，她只有借助凤姐儿，而凤姐儿一旦知道了，这事儿就压不下去了。

算了，黛玉兀自扶额，这个问题还是让贾母自己去想吧，老人家见得世面多，总会有办法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纨方奉了贾母的命令进来将她们姐妹并宝玉领回大观园，因前厅的人还没散，她们走了侧门，一入园，也就各自散了回自己的住处。

黛玉跟大家一分开就派雪莺去打探，可还没等人回来，就有贾母那里遣了丫头过来，让黛玉等姐妹们到贾母上房说话。黛玉也不知道贾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懵懵懂懂地跟着去了。

甫一到贾母房中，黛玉发现除赵姨娘外，其余人皆在，堂下还站着一僧一道，那和尚是个癞头的，老道还是个瘸子，穿的也是破衣烂衫，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眼熟……

黛玉心头一跳：癞头和尚、跛足道人！

那和尚见她进门，忽捻着佛珠笑道：“一别十载，贵人又至。”

贾母在上座听这话颇有意思，便细问缘由，黛玉无法，只得将三岁时重病、癞头和尚要化她出家的事说明，并告罪道：“因当时年幼，未曾记清大师佛面，还请大师容谅。”

癞头和尚不理会，又向贾母道：“我二人本算准今日府中有不利人口之事，特来开解。未想有贵人先至，可算得遇难呈祥。”

贾母一听，眼中掠过一丝惊喜，忙将黛玉唤道身边，笑道：“大师，你可是说我这位外孙女么？”

癞头和尚含笑不语，贾母知是天机，也不多问。又想着出家人不避女眷，便唤来三春、湘云、宝钗几个，问道：“大师看看我家里这些姑娘如何？”

这回换那跛足道人摇摇头，道：“这几位姑娘命格虽贵重，以后却都不在你家。”又指着探春道：“尤其这位姑娘，贵不可言。”

贾母还要细问，却见那和尚推了一下道人的背，道：“天机不可泄露。还不快去！”

说着，也不待众人道谢，这僧道二人便携手出门，须臾不见。

贾母怔愣良久，只细细品味着那一僧一道的话，反复摩挲着黛玉的素手，眼角慢慢浮上一丝笑意。

黛玉却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那和尚什么意思？她怎么就成了贵人了？还有他对探春的评价，贵不可言，难道是说她以后可以摆脱薄命司的命运了？

真可恶，这两个人空口说空话，以后的事还不是要自己来做？也不说给她留点灵丹妙药开个金手指，谁见过哪个主角没有外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