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作者:末烬      更新:2020-07-16 12:54      字数:1935

因为宝玉受伤,芒种节的宴会不了了之。贾政亲自去向先生赔礼,说明缘由,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其实宝玉的伤也不用这么久,不过是贾母和王夫人一片护犊之心罢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因了这次受伤,宝玉错过了冯紫英的请客,没能结识琪官,倒是少了一桩孽缘。

宝玉受伤的消息也不知怎么传到了宫中元春的耳朵里,元春对这个弟弟是疼爱万分,于是借着端午节赏赐的机会派了心腹抱琴来探望。

第三日上午,黛玉和湘云携手进了贾母正房请安的时候,便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在脚踏上坐着,衣着简约但一看就是极贵重的布料,正是元春带进宫里的大丫头抱琴。

二人未免有些不知所措,论理,这抱琴原来还是贾府的奴才,没有小姐给她行礼的道理。可如今她是元春的大宫女,黛玉记得贵妃的大宫女至少是从三品惠人,虽是宫中女官的品级,到底也不像她们只是普通官家小姐。

幸而,还没等她们动作,凤姐儿就先过来接二人到贾母身边,私下里含笑告诉她们不用多礼,黛玉这才明白,无论这抱琴在宫里如何,在府里永远都是奴才。她的一切都是贾家给的,没有她摆品级的余地。

至于坐在脚踏上,那也不过是主子的恩典了。

黛玉没心思想这些弯弯绕绕,只跟湘云一左一右坐在贾母身边,细听贾母询问抱琴关于元春的事,也有唏嘘,也有落泪,也有笑语……人生百态,不外如是。

抱琴也是个忠心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先是转达了元春对宝玉的关心,并带来了云南进贡的药膏。等家常话都说完了,两个宫中的嬷嬷也抬着礼物的红木箱子进来,抱琴这才奉上礼单。

黛玉好奇地望向抱琴,只好奇这次端午节礼会有什么波澜。

那抱琴起身向贾母行了一礼,方念出礼单:贾母是香如意一柄,玛瑙枕一个,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贾政、王夫人和薛姨妈少了枕头;凤姐儿和李纨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三春只有宫扇和红麝串;黛玉、宝钗、湘云都与宝玉同例,比三春多了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黛玉细细听完,不禁在心里感叹元春的良苦用心。既然每个人的话都要听,那就只能这样了。说出去,也就是不薄待亲戚家的女儿,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贾母听后先是皱了眉,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怪元春,毕竟王夫人是元春的母亲,她能做到这样,也不算过分,反正来日方长。

王夫人却着实不满意:宝钗出身上已经落了黛玉一大截,她本想靠这次的节礼来让元春给宝钗做脸,没想到被元春摆了一道,连湘云都有相同的礼物,元春分明是不给她情面了。

贾母听完礼单,带领众人一起谢了恩,又准备了给元春的礼物,让抱琴一并带进宫里去。黛玉还看见贾母和王夫人悄悄塞给抱琴一叠面额不小的银票,帮忙带给元春,心中又不免担心起元春在宫中的处境。

可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的女人,又有哪个容易呢?

抱琴回去后没多久,宫里又传来元春的旨意,让在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为贾家祈福——众人也知道元春是为了宝玉的缘故,也只是谢恩。

本来宝玉黛玉并姐妹们都在贾母房里说话,听了这些也都是无可无不可。唯独贾母却兴致勃勃,还吩咐要带大家一起去看戏,虽然宝钗仍然在列,却只言片语不提薛姨妈。

黛玉至今无法理解贾母为何要到一个道观去看戏,还要带上这么多女眷,似乎是带着一群不合时宜的人,在庄重的地方坐着不合时宜的事。

可能是她段位不够,反正听戏的事已经由贾母拍板钉钉,黛玉只能费心准备迎接张道士给宝玉说亲这出荒唐戏了。

五月初一当日一早,湘云就来潇湘馆找黛玉,同往贾母上房中来。贾母正好梳洗完毕,远远地见姐妹两个挽着手进了小花厅:

一个身着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挽着清丽飞仙髻,插着一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蝴蝶簪,脱尘殊世;

一个一袭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梳着朝云近香髻,簪着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明快飒爽。

一花两朵,自成遗世之容;温婉俏丽,各有动人之处。

贾母看着这些颜色鲜艳的女儿家,喜不自胜,更兼着三春姐妹如一莲三蒂,宛若花团锦簇,贾母一时看得呆了。

凤姐儿见此,笑道:“老祖宗可见也是个好美色的,一见了妹妹们好容貌,我们越发入不得眼了!”

贾母被她这一番假意的自怨自艾,一时绷不住,开怀笑道:“你这泼皮,倒来笑话我,今日定不带你去了。”

李纨等都笑道:“这话很是。”

也不容凤姐儿求饶,又有小丫头禀报时候到了,众人忙收拾一应物品准备启程。

一时,贾母坐一乘八人大轿,李纨、凤姐儿每人一乘四人轿,黛玉、湘云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宝玉策马随行,宝钗与三春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

这次贾母早有交代,随行人等不能太多,各人只带着随侍丫头即可,一众的婆子都不带,算是轻装简从了。

黛玉掀了帘子观望,嗬,还真不像贾家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