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你的事发了
作者:冰风皇帝      更新:2019-07-23 08:08      字数:3354

陆府里,被项元汴请来的刘淳安,见到项元汴时,仍旧是一脸的茫然,一开始在客栈里他差点以为是永嘉派派人来报复他了,还好那位老管家及时出现,才没有让性空那个大和尚和项府的家丁大打出手。

“林先生的书在哪里,快拿出来与我看看?”

尽管项元汴的举动有些无礼,不过项北燕之前已经和刘淳安打过招呼,所以刘淳安倒也没有在意,只是把林河给他的那卷名为数学的手稿递给了项元汴。

迫不及待地拿过手稿,项元汴就直接翻看了起来,没有再去管刘淳安,不过刘淳安倒是不以为意,他本就是个喜欢清静的人,项元汴不和他说话倒是顺了他的意,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闭着眼睛,脑海里却是默默地回想之前林河这个老师和他下的那盘棋。

牛油蜡烛照亮的火光里,项元汴一页一页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亮,丝毫没有疲惫之色,林河的手稿里,对于数学各种学问的分类,代数、几何、方程式、还有各种数学概念,数学符号的描述,都让他大开眼界,简直可以说是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妙啊,这数学之道果真博大精深,林先生学究天人,可为吾师。”

看书看得越久,项元汴就越发佩服林河的学问,他原本以为林河是个能够互相交流的朋友,但如今看来是自己成了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了,林河在术数之道上的造诣,只怕是天下无双,足以为天下师了。

刘淳安听到项元汴的话语,睁开了微闭的双眼,看到了宛如疯魔般的项元汴,不由在一旁道,“林师的棋艺神鬼莫测,曾说过弈棋乃是计算之道,看起来这数学我也要好好学习。”

项元汴看到刘淳安呆呆在那自言自语,却是笑了起来,“你倒是见识不差,听说林先生收你做了弟子,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吗?”

刘淳安年纪比林河大不了几岁,但是他面相长得老成,再加上皮肤偏向黝黑,所以看上去要老的多,便是项元汴和他比起来都要显得年轻许多,所以项元汴一想到这个小老头一样的家伙朝林河执弟子礼,就忍不住问道。

“学无止境,达者为先,林师的棋艺,我看不到底,别人要笑话是别人的事情,与我何干?”

刘淳安说话时仍旧是那副一板一眼的样子,神情更是淡漠,不过项元汴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在他看来这个永嘉派棋士倒是有着真名士的潜质。

“说得不错,旁人议论与我等何干,等到改日寻个机会,我也要拜林先生为师,好生学习。”

项元汴哈哈大笑了起来,口中说着要拜林河为师,却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

听到项元汴的话,一直随侍在他身后,不发一言的项北燕却是面色大变,自家老爷任性他很清楚,可如今要拜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为师,这说出去也委实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老爷,您何等身份,怎么能……”

项家在嘉兴府乃是豪门望族,项家也不止项元汴一人,项元汴这拜师乃是牵扯到整个项家的脸面,可不是说要拜师就拜师的。

“项叔,你不用劝我,我意已决,更何况拜师是我的事,收不收我这个弟子是林先生的事情。”

项元汴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确实有拜师的念头,不过之前和林河打交道的时候,他心里有十成把握,林河不会收他当弟子,会给他留足面子。

“老爷,既然如此,那又何必?”

项北燕听出了项元汴的意思,可是他觉得自家老爷要拜师之举纯粹是多此一举,除了抬高那位林先生的名望,却是没什么其他好处。

“我项家比之陆家如何?”

项元汴没有直接回答项北燕的疑问,反倒是忽然问道。

“多有不如?”

项家是天下有数的富贵豪门不假,可是比起陆家来,仍旧是不如的,哪怕是项北燕也不得不承认,项家自从老太爷去后,能一直保住现在的声望富贵,除了项家子弟在举业上还算争气以外,更多的也是依靠交好世家和有潜力的寒门子弟才维持住了项家的家业。

“林先生得了陆家小姐的青睐,陆老夫人已经开了口,要招林先生为婿。我那点区区名士的名声算什么,更何况林先生的才学高绝惊仙,便是真的做了我的老师也没什么。”

项元汴笑着说道,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闪着的光却是叫项北燕知道,自家这位老爷早就把所有的得失都计算进去了,想想看这位老爷虽然任性,可是大事上从来不曾糊涂过,项家这些年家业蒸蒸日上,如今项家拥有的产业折算成银钱,只怕整个天下也能排进前五去。

“项叔,你送这位刘先生回去吧!”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项元汴却是朝项北燕吩咐道,他刚才也曾试过刘淳安的数学水平,结果让他大为失望,而且刘淳安的性格过于沉静,只怕两个人在一起根本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见项元汴丝毫没有还书的意思,刘淳安也没有讨还的打算,他看着木讷老实,而且也确实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但这不意味着他是个全然不通世情的棋呆子,刚才项元汴当着他的面说的那些话,不就是为了通过他日后转达给自己的老师么?

刘淳安走了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项元汴一个人,他没有继续看书,而是拿了纸笔,开始抄写起林河编撰的数学课本来,他又不是真的无赖,从刘淳安那里借了东西就不还,等他抄写完之后,自然会还给刘淳安。

……

平湖城内,因为城南的那场火,也有不少人因此而彻夜无眠。

城西靠近城南角落的一处破庙里,蒋麻子靠着火堆,脸上的神情阴沉无比,刚才城南火起,他便心惊胆战立刻放弃了自己的住处,逃到了这处破庙藏身。

蒋麻子也是四年前投倭当了细作,他倒是不折不扣的平湖本地人,当年被县衙拉壮丁充了民壮,一人发了杆长枪团牌,就让他们去和倭寇打仗,那次倭寇洗劫了乍浦镇,他们才刚出城,就被倭寇打了个埋伏。

五百人的队伍,一下子就被倭寇给冲散了,蒋麻子到现在都记得,倭寇那长得可怕的长枪,当时他身边五六条汉子,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被倭寇拿长枪戳死了,他们队伍里一个号称练家子,据说是县衙里花了重金聘请的武林高手,也不过是砍翻了两个倭寇后,被一个真倭武士用野太刀拦腰看成了两截,那肠子撒了一地还没死,只剩下上半截身子在泥土里扒拉,哀嚎了很久才死掉。

当时蒋麻子被吓得尿了裤子,他扔了手里的长枪,跪在地上求饶,也是他运气好,遇到个倭寇的首领放过了他的性命,因为他是第一个求饶的,而剩下的人就算求饶,也全都被倭寇砍了脑袋,或者抓去当了炮灰。

蒋麻子不但保住了性命,还拿到了倭寇给的银子,从那以后他便成了倭寇在平湖城里的细作,他不但给倭寇打探传递消息,还利用倭寇给的银子,花钱在衙门里弄了个衙役的身份。

平湖城里,蒋麻子才是徐海布置的细作里,身份最高的那个,他知道邓贵,但邓贵不知道他,“得尽快出城去。”

喃喃自语着,蒋麻子寻思着自己得尽快出城去,城南那把火,他几乎敢肯定就是邓贵家里的,实际上自从他当了倭寇的细作后,这几年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是常常担惊受怕,所以他一直都孤身一人,但凡手上有了银钱,便是狂嫖滥赌,手上不留余钱。

就在蒋麻子想着明天怎么出城的时候,破庙外面传来了动静,这让他猛地惊觉过来,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一旁的腰刀,可他还没有拔刀出鞘,空气里炸裂的破空声让他头皮发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三枚弩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肩膀大腿,把他钉在地上。

仿佛夜色一样浓重的黑色衣服,出现在了蒋麻子的视线里,他这时候已经松开了刀柄,看着火光里走进来的三个黑衣人,眼里全是恐惧,他这四年里不时会做的噩梦终于成真,他的事发了。

“蒋麻子是吧,你的事发了!”

孙玉伯的声音依然是那种不紧不慢的冷酷,陆停走后,他又把邓贵给审问了一遍,几乎事无巨细都给问了一遍,这邓贵虽然是个败家子,可是倒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蒋麻子以为自己的身份掩饰得很好,却不知道他作为邓贵的上线,虽然每次接头他都没有亲自出面,但这四年里他们接头的次数多了,也是叫邓贵看出了其中规律。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怕死归怕死,可蒋麻子仍然想做个明白鬼,邓贵家里起火,他便舍家出逃,可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他就被追到了,这让他怎么想都想不到。

孙玉伯冷笑了一声,然后挥手示意了一下,接着在他身后隐藏在黑暗里的手下牵着一条毛发赤黑身形矫健的细犬出来了,那条细犬的舌头伸得极长,一双绿幽幽的眼珠子看得蒋麻子心里发毛。

这几年平湖不太平,不说大股倭寇上岸侵扰,便是冒充倭寇的小股强人也不少,刘存义到任前,平湖城外可是时不时会有横死的人被野狗啃食,蒋麻子看到过那些吃死人肉的野狗,眼珠子也是这般绿幽幽的,于是他被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