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解放你的理由只有一个——你就是你！”
费痕的呐喊声，响彻大图书馆。
湛卢像是被真得头晕眼花——如果现身在这里说不定真是这个模样——好一会她都说不出话来。
“汝什么意思，费痕？”
星霜当然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小声地问了一句，费痕有些尴尬地一笑，也小声地回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知道。”
“汝在说什么呢！”
“不这样的话，我就丢掉最后的机会了。”
换句话说，费痕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做法，闹得星霜也无言以对。
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智慧或是战略，只是经验或是本能。
费痕在那一刻，想起的是高中时代的一次辩论赛，面对对方的穷追猛打，自己的队友全线溃败，只有自己苦苦支撑之时，他就是靠着这种破罐子破摔战术，勇猛地胡扯了两句，镇住全场，然后寻找机会翻盘的。
想不到，那时候的一幕，居然神差鬼使地重演了……
费痕想要苦笑，但却笑不出来。
在暂时地镇住湛卢之后，费痕也没有呆坐着发愣，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想好了接下去要说的台词，只是，这些台词却有些伤感了……
——管他的！事到临头就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
费痕用这种乱七八糟的格言激励着自己，一边鼓起勇气：
“听到了吗，湛卢？我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想要帮助你的！”
“……听到了，但是听不懂。”
湛卢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正合费痕的意图：
“不过我说的是事实！”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暂且……听一下吧。”
——终于成功了一步啊！
费痕松了口气，心花怒放，为自己的战术得逞而洋洋得意，不过又觉得自己这种态度未免有些小人得志，赶紧收敛了笑容，摆出严肃的姿态：
“其实……也许我这么说有些奇怪，请你不要在意，湛卢。我……其实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
湛卢一言不发，她当然不明白费痕所谓的“我的影子”有着怎样的内涵，倒是星霜对此心领神会，轻轻地“哦”了一声。
“曾经的我呢……怎么说呢？简单地说吧，那时候我就是个对生存死亡都无所谓，每天想着自己会怎么死，甚至一心等死的废物啊。”
“……”
湛卢还是不说话，她大概是想不到身为家主的费痕竟然会不顾惜自己的脸面，用密集的火力把自己轰得体无完肤，不由得有些惊讶吧。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经常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因为我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了。二十岁的时候就被判了死刑，这种命运轮到谁的头上，都会自暴自弃的对吧？哈哈哈哈。”
“……也许是吧。”
“所以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未来’、‘希望’、‘梦想’这些词汇到底是什么，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只会说一句‘原来我还活着’，每天睡觉的时候，我也会说一句‘如果能这样死掉就太好了’，至于‘珍惜活着的每一秒’、‘享受生命的每一天’这种毒鸡汤，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啊！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对吧，湛卢？”
“……说得真奇怪，我为什么要理解你？”
“啊……抱歉，我有些忘形了。”
该不会一着失误满盘皆输？费痕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你只能活一年了啊……原来如此，是诅咒吗，星霜？”
“是的。”
“查清楚原因了吗？”
“还没有线索。”
“真是可怜。那你继续说吧，费家家主。”
真是好险，险些就自取灭亡了……
费痕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了，他甩了甩头，甩去冷汗，调整自己的呼吸：
“请原谅，我刚才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了……总之，那时候的我真的就是这样，混混沌沌，行尸走肉一样，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让我振作起来的理由。直到我生日的那一天，突然地遇到了星霜……”
“你们是怎么见面的，星霜？”
面对湛卢突然的发问，星霜忽然沉默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
“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他了。”
“哼。”
湛卢有些不以为然地，又有些戏谑地笑了一声，星霜居然也没有反击，让费痕不胜诧异。
“继续说吧，费家家主。”
“能叫我费痕吗？”
“等你的名字有价值的时候，我会记住的。”
“好吧，随你高兴。总之，当我遇到星霜，了解到关于高等精灵和‘神剑征伐’的秘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然后，我就开始为这个想法开始努力了。”
“不错的想法——暂且夸你一句吧。”
“在那以后，我突然就发现，原来活着是那么美好的事，光是每天看看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就觉得活着原来是那么美妙；每当我遇到白凛这样的，曾经陌生，现在已近是朋友的人，就觉得活着真是太精彩了……”
“……嗯。”
“为了和白凛，还有菲妮娅成为朋友，我可是差点就丢了性命，就因为这样，回想起来，我才觉得，只要活着，就是伟大的，神圣的责任，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任何权力放弃自己的生命。”
“……嗯。”
“当我听说你被封闭，不，是你自愿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消息以后，我就觉得我们其实有些相像，所以我下了决心，要把你唤醒，把你解放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两天前我就这么做了！”
“真有意思，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我，凭什么认定你和我有相像之处？”
“就算是直觉吧！我觉得我的直觉非常可靠。”
“真是遗憾，这个理由完全不能让我接受。”
“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刚才我捕捉到的，关于你过去的一些记忆……”
“无礼之徒！”
湛卢勃然大怒，声音变得凶恶起来：
“不但随意进入别人的领域，还随意窥伺别人的记忆，简直就是恬不知耻！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费家的家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可真是祸从口出！费痕脑袋里警报声大作，他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不，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你误会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费家家主？我确实赞赏你的理想，但我并没有认同！我不需要你来唤醒我，解放我！听你说了那么多，只不过是我对费家家主基本的礼节罢了！”
如同遭到地毯轰炸，费痕都有些晕头转向了：
“不，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别把自己想象得那么伟大，费家家主，也别以为高等精灵就只会可怜兮兮地躲在角落里等你去救！即使你是家主，毕竟只是区区人类，那就请你保留身为人类的觉悟！”
“区区人类……”
又一次听到这个令人厌恶的词了！在高等精灵的眼里，人类真的就是那么低劣，那么不堪吗？
费痕的怒气又控制不住地涌上来了，但是这次，再怎么争论都是毫无意义，何况对方根本不打算和他争论：
“到此为止了，费家家主，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吧？我也都听完了，所以大家都仁至义尽了。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打算放弃吗？”
“我不会放弃！”
费痕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既然我决定了，就绝不会放弃！如果你不接受，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到你接受为止！”
“哼。”
湛卢轻蔑地嘲笑着：
“是吗？真了不起，那么你就这样等着吧，我真想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千万不要一下就垮掉了啊，高贵的费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