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番外凑,可不戳
作者:三冬江上      更新:2019-07-24 10:01      字数:3755

他醒来,觉出有些不对,一看见她身旁的那个锦盒,他就都明白了。明明,他前几天才刚刚警告过她,没想到她还是自作主张偷偷断了他的情丝。他一向警觉,就连睡觉都是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醒来。昨夜,她那么大的动作,他竟丝毫都未察觉。他见过的手段何其多啊,可饶是他,也没想到她竟然将那药涂在自己身上,引他去尝。

昨夜压着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她就坐在床上,衣襟半拢,他留下的种种痕还在雪肤上迹若隐若现。就算不爱,他竟也忍不住心神一荡。她将身边那个锦盒拿起来递给他。

“慕渊,你可是在怪我弄聋了你的一只耳朵?可这后遗症,当真是无法控制的。”

她那语气里,开始全是小心翼翼。也不知怎么,他一下就来了火气,锦盒也未接。当即甩袖而去。

她肚子里的是她的孩子,亦是他的骨肉,他怎么可能不想要。夜里,他依旧躺在她身侧,他觉得也许是习惯吧。与她之间那段若有似无的距离,是他刻意为之。她怀孕有些时日了,他就算再难受也咬紧牙关每夜将她抱进怀里。可现在不行了。当人完全被欲望控制的时候,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弦什么时候会崩断。他一再告诫自己,那个孩子是自己的,他得要那个孩子。

她许是想翻身了,轻轻一动,手臂碰到了他的胳膊。丝滑香软。他好像触电般,一下就将胳膊拿走了。她先是一愣,然后在他身侧掩饰不住的失落。他定了定神,还是寻了她那手,握了两下,道,“你现在需要休息。早些睡吧。”

她睡觉不安分,他是知道的。这夜,她睡着了不停往他身边凑,刻意留出的那块距离马上就要被她挤没了。而他也被逼得退无可退。

她终于靠了过来,将头蹭在他胳膊上。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不能像以前一样抱她睡了。可谁承想,她在梦里竟然嘤咛了一声。

“慕渊----”

脑中轰地一声,所有理智瞬间被烧得渣都不剩。他是知道她滋味的。一时间口干舌燥,喉结滚动几下,他终于一个翻身,将她扣在身下,低头便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那解她扣子的手都在发颤。她还是醒了,他明明还没尽兴就被她止住。

“孩子----”

孩子,就算为了他的孩子。他只好再一次生生忍下来。

朝堂外,她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他知道她在等他,如往常一样。她今日好像来得早了一些,折子还未议几封,他便说,“剩下的改日再议吧。”

议过的几件事里,就有朝臣劝他纳妃这一件。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若是那些朝臣不说,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要纳妃这件事。明明他这些日子过得如此辛苦,可潜意识里好像仍旧要与她过一辈子一样。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已经先让朝臣散了,他一时落后几步。朝外一看,徐大人经过她身边,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轻轻垂眸下去,一脸失落难过。那个徐大人谏言要他纳妃,究竟是存了何种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那消息如他预想的一样,这么快便传到了她耳朵里。他心里果然有了一丝丝报复的快感。楚延,看看你的自作主张。最后难受的究竟是谁。

快步出来,她抬起眉眼来,看见他,又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淡淡笑着。人前,他亦如往常一样,自然扶着她。一路无话,是他还在想,这最后难受的究竟是谁。

朝堂之上,她不得不跪在中央。霍菁声声控诉,有理有据。他声音凉薄,“楚延,以上种种罪名,你可认?”

见她抬头看着自己,他一时也不知道这问题,该盼她说出个什么答案来。

是希望她干干脆脆认罪伏法省去?烦好呢,还是希望她仗着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狡辩一番,亦或者干脆拿她肚里的孩子说事,就算要挟他也好。

她选了前者。

“认。”

他只好下令,将她关进京畿大牢。

兰因宫里,他一个人待了一夜。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个人躺在这床上,他就在那床沿上坐了一夜。

好不容易天亮了,他匆匆去了牢里。这行为,他有自己合理的解释,她怀着他的孩子呢,他不放心很正常。

谁知,还未进牢门,他就看到那些看守不知怎么都被遣出来了。他没忘记,十里坡与西夏一战,那夜孟其莫名其妙醉酒,他命人浇了几桶水在孟其身上。将醒未醒之际,孟其竟喊了她的名字。那夜,等孟其完全清醒,他差点一剑穿了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忘了。这京畿大牢,是孟其的地盘。

快步进了牢里,果然见孟其拉着她就要走。呵,果真是好样的,若他今天不来,她是不是真的要带着他的孩子跟别人走了。

一时间怒不可遏,对孟其欲杀之而后快。谁知更气人的还在后头,她竟拿出了那枚白玉扳指也要救孟其。

那明明是他留给她最后的筹码,他原以为她最后一定会想起来用的,没想到-----

这惺惺相惜的场面让他莫名恼火,当即让人将孟其拖了出去,将她狠狠抵在牢里的铁栅栏上,恨不得立时将她撕碎。他没想到,他爱她的时候,为她气,为她急,怎么不爱了,还是这样。

直到她开始顺着栏杆往下滑,他才惊觉,她似乎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是啊,她一直都娇生惯养来的,这牢里的饭,叫她怎么吃得下去。

终于寻了个合适的理由,又将她抱回了兰因宫。

“孩子出生前,你依旧住这里,一切规制照旧。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冬至宴一直拖到了立春。宴上,她说想出去走走。他有些不放心,迟迟未点头。又思及她那性子,让她在这宴上从头坐到尾也确实为难了些,他还是放了行。总之,他一切都是为了她肚里的孩子。

她走后没多久,也不知怎么,就有人起了哄,让徐家小姐献舞一曲。他一直把玩着一个酒盏,并未做声。倒是老太后好像难得的好兴致,替他准了。

他不是很懂舞。话说回来,在座之人,能有几人懂舞,说是看舞,不过是看跳舞之人罢了。他忽然觉得眼前这舞姿有几分眼熟。云水楼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她踩着一地碎银翩然起舞的样子他还记得。在后来,她见了那个西夏的舞姬,眉毛一挑,道,“这舞,我也会。慕渊,你可得看好了。今夜定要分出个高下来不可。”

其实当时,她哪里需要真的去跳舞,只站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还会去看别人。

将手里把玩的酒盏搁在桌上,一个不稳,那酒盏竟然倒了。老太后看了他一眼,自以为明白了几分。为体谅他。竟出言留下了那个徐小姐。

等他回过神来,那徐家的小姐已经谢恩退回到席上了。一抬眼,不经意发现她就站在不远处,刚刚的一切,她该都看到了。夜色迷茫,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直到她回来,一切已经恢复如常。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刚刚那一舞。他悄悄看了她几眼,眼眶微红。宴会一散,她第一次没有等他,先回了兰因宫。

等他回来,她已经沐浴过,一身的馨香。他仔细看着她的表情。还是问了出来,“你哭了。”

“我没有。”

她几乎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没了感情,不代表忘了一切。他依旧熟悉她的一切。如此不假思索,分明就是说谎。

她身上那缕馨香若有似无飘进他心里,挠得他有些控制不住。他甚至有些顾不上是不是压到了他的孩子。

她说,“慕渊,不然你就去找----”

他一下就明白过来,宴上的事,她其实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突然有些怕,怕她真的说出了让他去找别人的话。若她真的说了怎么办,找别人,时至今日,他还从未想过。

好在。她没有。

建昭三年,她即将临盆,她越来越平静,他却越来越焦躁。心中的隐隐不安,最后竟叫他这从来不信鬼神的帝王决定亲自再去千佛。就算是莫须有,是假的,求一求,拜一拜,总没有错吧。

一刻也等不得,立刻翻了?历,选了最近的吉日,三月初十。天欲雨,她想劝他改日再去,他却执意。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所有的睿智决断在她这里都变成了固执,若他能听她的留下来。

香火不燃,佛愿未收。竹?那话极其不吉利,“建昭三年,三月初十,未时。你若在不回去,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怕盖过了怒。他立即返程。一路上,他都在想,这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说的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还是-----

兰因宫前,大雨遮盖了哭声,宫人太医跪了一地。他一眼就看到了兰因宫门口的初晓,她怀里抱了一个孩子。心里一颤。未时已过,这最后一面,难不成真的是她。

三步之遥,他站在床前,退了左右,他终于开始唤她,“延延?”

她平静闭着眼睛。任他如何叫也不答他。他走近了,发觉地上那把带血的剪刀。他这才看见,她面色灰败,右手上,还沾着不少血渍。

一下掀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惊觉那被子里侧已经全部被血湿透,而她那肚子上的是什么------

那么长的一道血口子。触目惊心。他不过是才一会儿功夫没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借床柱稳住自己,他又忙将那被子重新给她盖好。一定是他看错了,一定是。平日里,他稍微用些力对她,她都要娇娇地喊疼,她怎么可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这绝不可能!

灵堂前,大雨。他在门外看着那口金丝楠木棺。他还是亲手将她放了进去,此刻棺木已经封好。

她终于再也不能欺他折磨他了,他也如愿以偿有了孩子。他该高兴才是的,那个让他苦了这么久的女人,终于死了。

转念一想,不行,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提了剑,进得灵堂,一剑将那棺盖劈开。

“楚延!你是不是依旧吃定了朕可欺?!朕今日还就告诉你,没有朕的命令,你连死都不能!朕现在就命令你起来,你听到没有!”

她何其任性,连死了都要跟他较劲。他翻遍了皇宫所有角落,就算掘地三尺也未找到她的身体。

他夜夜醉在她灵前,一遍一遍道她心狠。就算是君王又如何,只要她不愿,他就永远也见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