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 world！】

看到笔记本屏幕上弹出这熟悉的话语，学了一年计算机的方肆不禁露出一丝亲切的微笑。谁乱动我电脑了？

“是我~”正疑惑间，屏幕里浮现出了一个少女，穿着一板一眼的黑白大块不定格子连衣裙，光影在其身边变化，她浮在空中，黑色的长发飞扬，一双细长的腿并在一起，套着黑色的短跟小皮鞋。就像是漫画中走出的每一个少女那样虚幻。裸露的皮肤白白的。

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吞噬人的视线。

方肆赶忙坐下。这是图书馆的自习室，他只不过是离开一会，快闭馆了就回来收电脑拿回寝室好结束了这悲催的一天。可是，似乎这一天没这么容易结束。

“……”方肆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猜测，难道是寝室那帮兔崽子捉弄我？对于计算机系的学生来说，设计一个美少女程序应该不是难事。莫非是无良室友看自己暗恋初战告负于是用纸片人安慰我，告诉我唯有二次元才是真爱，做回自己快乐的死废宅？

不得不说这很合理。

对话仍然在继续：

“我被唤醒了。”少女换上了中文，声音从扬声器飘出。幸好此时图书馆的人走的七七八八，方肆周围没人。

方肆坐在椅子上，打个招呼吧。打字：

【我是方肆，我现在有点方。】

打完之后他满意地看着这个少女细微的姿态，她的脸不是传统日漫的脸型，而像是为了符合所有人审美精心雕琢出来的弧度，在屏幕里是三维存在的，精细得像是要破开这个粗糙的屏幕。

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睛倒映出他略丧气的脸。

少女还没有回应。但是紧接着一行字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世界，请告诉我你的来意，你还会沉睡吗？】

怎么回事？她刚才原来不是在和我说话。方肆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也许这个完美的女孩出现在了每一个电子屏幕里面，就像是天命一样对这熟悉的人言笑晏晏，对着他冷着一副脸。他的兴致很孤独，甚至不能和第三个人分享。

“方肆，不要方。你该是肆虐的。”少女察觉到了什么，指名道姓，令方肆感觉，她是有感情的，而且很温柔。接着她继续道：“我再和他说几句话，放心，下一次醒来是三万年之后。”

【好好安慰那个孩子吧，他以为他什么都没有了，其实还有一个世界】调试员决定放过这个bug，也许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许是因为，这个bug本质上，是爱。这玩意儿是世界是美好的东西，鲁迅先生说过，谁也不想、不愿破坏。

方肆心中一暖，原来还有一个不知道多远的地方的不知名的网友这么关心他。

他似乎会因为一些很小的善意而感动，敏感得令人迟钝。

名字叫世界的少女认真地伸出手，在前方虚揉着，像是在抚摸他的头。

更暖了。

“快要闭馆了吧，我简单给你说几句，记好了。”她忽然神色严肃，盯着方肆的眼睛，那是直接穿透屏幕的犹如实质的目光，方肆被她看的心中一紧。那些什么恶作剧什么的想法都抛到天外去了。

仅靠眼神，她能读懂他。这是……第一次。

世界浮好，稳稳地，幽幽道：“第一个问题，你真的以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方肆点点头，心说我中二的时候完全不信好吗，你告诉有超能力有魔法有神仙有小怪兽我都望眼欲穿好么，我早就无聊透顶了可惜最后死磨硬泡还是信了唯物主义。背后催促着把我的浪漫我的幻想我的梦都留给那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可是现在他面前有人告诉他。一板一眼。

“是真实的哟，很真很真。”世界认真地解释道，“其实，展现在你们眼前的都是真实的，只不过是一部分。理所当然的自洽的一部分。”

方肆只能点头，盲人摸象就是这样，都以为自己触摸到的是真实，可是真实究竟是客观存在的还是人们自己定义的呢？人们习惯自圆其说，不乐意变革，即便那是假象。

世界继续道：“那我直说了，地球要面临天灾人祸了，毁灭在所难免，你们最好迁徙到银河的那边，比如处女星座什么的。时间嘛，大概是四年后的某一天。”她向方肆眨了下眼睛，意思很明白，拯救人类的重任就交给你啦！

方肆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少女一点点地蜷缩起来，黑发像是一个茧把她包裹起来，最后化为点点星光，在漆黑的屏幕留下极其美丽的流星雨。这个场景让方肆觉得很熟悉。

这期间他忍住，没有打扰她。任由她离去，就像之前呆滞着看着天命蹦蹦跳跳走远，等待极光幻象连同心中的妄想一同湮灭。

无言。

直到有图书馆关门的阿姨喊，他才清醒过来。连忙一边抱歉一边抱着电脑出了图书馆。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他在屏幕上看的一场电影，真实，而又知道不是真的。四年后2022年，毕业都一年多了，似乎还很遥远呢。

还有四年嘛，今晚先睡个好觉，睡饱了才有力气想地球的毁灭的事嘛。方肆微笑着，起码把这糟糕的一天结束掉！

本以为今天只是他一个人的末日，却得知四年后就是全人类的末世，明明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允悲一会就好了，非要搭上别人，这叫什么事嘛！

我叫方肆，我很方。莫名的，他回想起刚刚，怀中的世界想摸着他的头试探安慰他，说：方肆，不要方。

你该是肆虐的。

…

…

地球。

某大学。

方肆背着笔记本走夜路回寝室，路灯昏黄，林影漆黑，朦月当空，空气安静，忽然路边扑出一个黑影来，挡住方肆的去路并和方肆对峙。

张牙舞爪。

“打劫？”见对方迟迟不说话，方肆小心翼翼地问。跟全人类灭绝的危机比起来，他能冷静面对除却肉体伤害的打击。

黑影站在路灯下，本来处在阴影中的容貌渐渐在方肆眼中明晰起来，轮廓分明，熟悉的很。

椭圆鹌鹑蛋脸，斧削出来的鼻梁和侧脸，有点寸头巴乔的忧郁，有点少年张震的阳光。——我的室友，真城。

“城哥。原来是你，你说你躲草丛里干嘛？特意出来吓我？别逗了，我一点都不哀伤。”方肆絮絮叨叨地说。憋了一路，总是想找人唠嗑。

城哥全名真城。真是一个很少见的姓，城哥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在方肆的寝室里，城哥绝对是一个寝宠，平常耍的了宝，逗得了逼，关键时候靠得住，还自带群嘲技能，人才，绝对的人才。

“别动！”

方肆本以为城哥是来特意安（chao）慰（feng）他的，乐呵呵想过去和他斗斗嘴，谁知城哥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居然是一个女声，声线冰凉。

方肆这才发觉不对劲。——城哥身形僵硬，一动不动，面色狰狞，颈脖处有寒光闪烁，分明是被绑架了。他的眼神透着心酸和无奈，似乎在说：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城哥身后站出一个女生，一手挟持住了城哥，另一只手居然握了一柄枪对着方肆，那是一柄银白色的浑然一体的金属物件，方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枪。

而这个女生嘛，方肆也认识。就是曾经方肆追过一段时间的女生，后来发现人家没这个意思，遂鸣金收兵，再没有来往了。而此时此刻，她居然左手一把刀，挟持了中国好室友城哥，右手一把枪，对着苦情剧男主方肆？

她这是要干什么？

“有话好好说…”被挟持的城哥撑着脖子，用鸭子嗓嘶哑着，“是不是有了，我叫这小子立马跟你结婚，一定好好对你和孩子…”

城哥这个时候你还骚，骚不死你！？越是紧急时候城哥骚话越多，看来你这一生一定要骚到死这个理想还没忘啊！

“呸！”赵女侠啐了一口，一掌将城哥推翻在地，硬底鹿茸小皮靴踏住城哥的俊脸。看着方肆，勾了勾手指。

僵持了一秒。

坚挺节操和面皮的愚蠢想法一秒不到就被扔掉，城哥还在人家脚下，方肆不得不低头，缓缓走到赵晚雨面前，面色平静。正好够赵晚雨伸直手臂举着高科技银色一体枪能够抵在方肆额头。

场面略拉风：黑夜，湖边，路灯下，威风凛凛的女王范一脚踩着一个杂鱼，一手冷酷持枪抵着另一个咸鱼的头。风拂过，寒气弥漫。

方肆呼吸急促起来。原本他再怎么悲伤再怎么绝望，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他能感觉到这把枪……不是开玩笑的。只不过，事情实在蹊跷，他只不过追过赵晚雨短短几天，谈不上熟络自然也没有恩怨。而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赶尽杀绝，变了态一样还抓了他的室友，拿枪口对着他？这还是我所熟悉的世界吗，想当年我中二的时候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好不容易信了唯物主义，虽然对赵晚雨我不清楚其底细，但对于命运我太熟悉了，眼前的一切细节都在告诉我：

这不科学。

方肆大气不敢喘，紧紧盯着赵晚雨的朱唇，她，似乎还有话要说……

良久。

赵晚雨问道：“重生有几种写法，你知道么？”

真城：？？？

方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