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秃头的家伙都是变态。

天干物燥的夏季其实比春天更为骚动，黑漆漆的夜，万物燥热，削得溜尖的月牙挥洒生命的光辉。

地球湘都有一片老城区尽是蛛网一样的小巷子，密密麻麻宛如迷宫。在一个十字岔路口，两个人头碰在一起。

“啊！”磕着头之后，两个人触电般迅速分开，其中一个看见对方锃亮的镜面吴克，讶然连声道：“同行啊！”

那个光头一摸自己的头，头铁，月光在上面闪过一道亮光，完美。然后奇怪地问：“同行？你是庙里的和尚？”

“神tm和尚，我是程序员。”程序员也不自觉摸摸自己的假发，“就是肝到爆的那种。”

一时无言。

……大写的尴尬。

“不要跑！”背后的巷子一涌而出一大帮子黑衣人，一个个装扮好似忍者，个个凶神恶煞，恶狠狠围住两人，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

“找你的？”程序员嘴一抽。

“嗯。”光头无奈地叹口气，“我把他们老大砸死了。”

程序员比着拇指：“呵呵呵。”

对面的巷子猛然冒出数个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汉，都戴着墨镜，也是围住他们，“看你小子跑哪里去！”气焰嚣张，不是善茬。

光头撇撇嘴：“找你的？”

程序员扣着裤裆，无谓地道：“我只不过把电脑扣在了我们boss头上。”

“佩服佩服。”

“彼此彼此。”

还没客套完，两边的人马饿虎般扑上来，两人颇有默契地分头就跑，跟他们玩起了巷道追逐战。时而穿箱倒柜，四处蹦跶，时而躲藏起来，凝神屏气。

程序员冲过一个转角后像是跳水一般一个扎猛子钻到一堆垃圾堆中，顿时泡面味，腐烂的水果味，辣条包装袋……汇聚一堂，发酵成极其恶心心的味道，最要命的头正好撞到一块血污污的卫生巾，还不敢动弹半分。

只听到身后有人走动，“小子跑哪去了？”

“靠，boss交代一定要抓起来吊起来打完去浸猪笼！”……程序员心想：这么狠？

“去那边看看！”

一阵脚步远去的声音……不能动！程序员心里告诉自己：敌人远去半个小时或是来去三个来回，才算是勉强安全。顶着几乎要臭晕过去的气味，程序员发扬邱少云精神，心里不断背着岛国女星姓名，呕，几次要吐都憋回来，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尝到一股怪怪的味道才恍然醒觉，几欲昏厥……痛不欲生，双眼的泪水打湿了没有镜片的黑色镜框。

不知过了多久……可以出来了吧？程序员一跃而出，“呸呸呸！”往前走半步，正撞上一个锃亮的大瓜瓢，把他的假发都撞歪了。

“又是你？”程序员还想表达自己对不期而遇的缘分的巧合的见解，光头拉住他赶忙往里跑几步，踩到什么一滑，两个人一齐摔倒，倒在地上苦不堪言。

最巧的是他们面前还是一个死胡同，很快背后黑压压两帮人堵在巷口，这下子插翅难逃了。

黑西装大汉递给忍者每人一根瑞士的大卫杜夫雪茄，反正猎物已经入瓮，不急。

两帮人很快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好不热闹。

“好哥哥，湘都我们天娱洗脚尽管来，兄弟给你五折！”——程序员吐槽：“捂着？发展这么快的么？”——光头一愣：“好家伙，现在的洗脚城也有程序员？”

“好说好说，湘都我们熟，有什么事call哥哥，这湘都之东，飞车党最凶！”——程序员看着光头一脸惊诧：“哥们，你把人家黑帮老大弄死了？”光头点点头。

光头起身站定，直面那二十来号人马，气势竟然丝毫不弱，夜风带起了他的衣带，眉眼冷峻，倒是称得上玉树临风，英俊挺拔。站在那就自有一股钧沉之势。但听他抱拳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天娱洗澡城走一波，小弟请客，赏脸哈，都赏脸哈。给个面子噻！”——程序员一拍脸：“丢脸丢脸，你都弄死人家老大了，这不找打嘛？”

哪知道那个飞车党的一个紫衣忍者向一个西装彪形大汉道了声“老王”讨根烟丢给光头，反而道：“好，你小子倒也豪爽，今天我真城卖你个面子。”——程序员：“？？？”

光头凑上去，真城给他嘴对嘴点了烟，又和老王三人一阵吞云吐雾。

那些忍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铁箱子，每人一个，放在地上，盘弄一下，铁箱子转眼便成了贼拉风的跑车，忍者们骑在上面，像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个个雄姿英发，爱车配合地发出低吟浅唱，最后叫嚣成嗷嗷嗷的嘶吼。果然，飞车是男人的浪漫。

洗澡城的西装大汉们各自找上了一辆飞车，跨坐，伏在忍者宽厚的背上，罕见地露出温柔的神色。

真城哼哼一笑，从屁股后面掏出一个约摸三个木瓜大的铁疙瘩，扔在地上，那铁疙瘩一阵抖动，像是变形金刚那样细碎地变形，最后居然变成一辆类似的日本三轮摩托那种的挎斗摩托车（注1，正名叫侧三轮摩托车）。一旁带个侧座位。

老王跨坐在真城背后，光头毫不客气地坐在旁边的那个侉斗座位里上。——程序员：“喂喂，你丫的刚刚才灭了人家老大，你要去噶摸子？这什么发展？我该说不愧是飞车党吗？”

老王在机车的轰鸣声中炫耀道：“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天娱洗澡的技术，哈哈，上来啊小子。”程序员见真城的座机坐了老王后后面还有一大截，不情不愿地坐上去，离老王有一段距离，微微拉住老王的燕尾服后摆。——光头：“靠，你不是程序员吗？为什么洗脚城老板是你boss？还有老王你刚刚说的绝对是洗澡城吧！说漏嘴了吧！”

不管怎样……原地烟尘飘飞，大片飞车早已不见……飞车党犹如深夜的主宰，在月光下激起雄浑的乐曲，从老城区一路杀到湘都中心闹市，一个个在急速中大声大呼小叫，偏偏技术超高，从来没有撞到一个人，宛如刀尖上跳舞，琴弦上飙车，引得坐在后座的程序员肾上腺素激增。

飞车党众人秀技之余，还你追我赶，给湘都的治安带来极大的不便，不过因为他们是黑帮团伙，人民群众报警之后这群狼早已远遁千里——是以成为湘都一大害。

天娱洗脚城。坐落在湘都中心的繁华绿灯区，大门富丽堂皇，摆着“天洗娱脚”的巨大香艳招牌，招牌上玉足一双双的图案令人血脉喷张，这还不够，门口左右各有八个穿着齐【哔】小短裙的迎宾——男孩子，他们大腿肉光玉致，小腿剃光了毛纤细修长，穿着糯白短袜，无一不充满诱惑。他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年龄必须在十七到十八之间，身高都是一米八五，体重都是一百五，左一排红衣镂空，胸毛杂生，右一排白衣飘飘，若隐若现，当众人进门时一起躬身温声道：“欢迎光临天娱洗澡城！”

光头眼珠都要瞪出来！而其余人都是司空见惯的神色，进去之后各自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程序员和光头坐在一张貂皮沙发上，左摸右看，看这澡堂子极尽奢华，不由各自感慨。

老王端了一脸盆到程序员面前，神色温柔替他脱下鞋袜，握住那七寸金莲，程序员吓得面色掺白，连道：“不要不要。”

老王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不要怕，我是武警，今晚是收网行动，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保持镇定。”

程序员目瞪口呆。

他叫唐柒痕，系天娱洗脚城的首席程序员，因为boss要整合洗脚城和风尘行业，就和充气公司和硅胶公司一起合作，而这个项目当仁不让落在唐柒痕身上，连续肝了一周，做出来的娃娃和boss的想法截然相反，因此一直有所摩擦。今天晚上，两人就女人有没有奖杯展开分歧，那个魂淡老板，人怎么可能没有奖杯啊！唐柒痕积蓄七天的怨气一把释放出来：“当然是平板啊，你以为生了肿瘤啊？bgm当然要用泽野弘之，不然怎么燃？来来来键盘给你，你来设计啊！”然后抓起电脑对着boss就是“喔哒！”一把砸下去。

“不要抓我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唐柒痕双手捏住老王的双肩。

*

另一边，光头和真城开了一间房，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事后。

“可以啊兄弟，身手不错。”真城坐在床沿，揭开自己忍者面罩，长发垂下，一脸笑意。

光头嘿嘿一笑，“那个，我叫方肆，你们老大的事，我很哀痛，但我不是故意的……”

真城换了一副冷漠的面孔，“那是他罪有应得，他挂了，我就是老大了，这点我还要谢谢你呢。你好，我叫邓拉拉。”

方肆受宠若惊：“失敬失敬。”

两人各怀鬼胎之际，忽然外面一阵混乱……

发生了什么？邓拉拉戴上面罩，凝重扫了方肆一眼：“出去看看。”

可惜还没来得及出去，十来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冲进来，戴着铁盔，手中提着冲锋枪，偏偏二人刚刚打过一架，出了一身汗，都赤身裸体准备去洗澡，见这么多人闯进来，都是一惊，抓住被单不肯相让。

“出去！”被枪指着，真城和方肆无法，只得老老实实出去，到走廊一看，每个房间都赶出一大堆男人，排成队押送出去。

大厅里老王已经换上武警的服饰，意气风发，将这洗澡城一锅端。看着真城和方肆出来，一挥手，让那些武警不用管他们。

“二位受惊了……不过你们俩个怎么跑去开房了？”老王一脸迷惑。

真城和方肆都是尴尬笑笑：“原来你是卧底啊。”

“哦，对了。飞车党的所有机车都要充公，当做城市共享摩托。”老王一板一眼地说：“今后就从良吧。”

报纸是这么报道这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案件的：“大标题：胜利！武警头子老王忍辱负重卧底洗澡城，剿灭湘都巨型窝点！小标题：湘都一害飞车党飞车捐赠公共设施，为我市居民绿色出行便捷做出杰出贡献！”

出了门以后，唐柒痕、方肆和真城坐在阶梯上，看着警车来来往往，各自在风中凌乱……忽然警车里伸出一张老脸，一脸和善：“我看你们也有几把力气，不如来我的学校当老师怎么样？”

“当老师？”

三人正疑惑，警车“滴嘟滴嘟滴嘟滴嘟”走了，一张名片随风飘落在地上，上书六个字：湘都武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