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城苦笑。

他将手附在办公室的座机上，仔细想想，要不要报警。

人死，就是在人间断绝了与亲人们以及所有有联系的人的关系。

真城知道湛紫就在附近。

她是什么身份？

既然可以带他直接来此地，又和刘玉兰关系这么亲密，那么可能是刘玉兰的女儿。

真城想到这，放开座机，看向那封信。

信已经拆开了，里面就是楚人杰的絮语。

真城终于决定要破坏现场了，他谨慎地用文件纸去试探。

慢慢将信封倾斜，然后可以看见里面的信纸。

真城探出手，触到信纸，慢慢抽出来。

摊在桌子上。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那么我已经退役了。那个任务完成后，我不会来找你。因为那是最后一个任务，楚人杰也死了。另：你也看到真城了吧，他是值得托付的，我们的女儿可以托付给他。

楚人杰手书。”

但是现在刘玉兰已经死了，一个总裁就……看楚人杰的意思，难道这封信已经被掉包了不成？

真城感到一阵眩晕。然后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真城没有回头。

来人尖叫一声。

真城苦笑道：“我也很绝望。”

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脸蛋俏丽，不施粉黛，扎个斜马尾。穿着长袖衫和运动裤，脚上也是运动鞋。

真城估计她可能是初中左右。 但没有想到她就是楚初春，刘玉兰的女儿。

她扑倒在母亲身上，惊恐地大叫，最终来了一队保安。

真城觉得自己可能要悲剧了，但是父母还在家里等他回去了。是做笔录呢还是先回家？

真城苦笑，回头就走。

居然没人拦他。

他是湛紫带进来的。

湛紫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不是刘玉兰的女儿吗？

楚初春哭着叫刘玉兰母亲这说明楚初春才是刘玉兰和楚人杰的母亲才对。 真城一直回到家，还是懵懵懂懂的。

父亲已然面色不善。

“怎么回来这么晚？”他手一挥：“作业不要做了？”

真城低头，他从前世就这么管过来的。

做作业。

一年级的作业。

做完，已是夜。

母亲陡然出现在房间，手中端着一碗汤。

“你实在不应该。”

母亲笑着，将汤放在桌旁。

真城觉得自己嘴巴被沙粒粘连起来，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你呀，就是肚子里太多心思，不肯说给妈妈听。”母亲叹口气，显得很伤心。

真城埋头苦干。

母亲不可察觉地吐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父亲进来。

父亲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作业做这么久？”

真城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写小说去了。

“不回答我？你怎么回事？啊！让我生气！”父亲似乎强压怒火。

真城苦笑道：“今天还好。”

父亲冷冷道：“我跟你讲，状态不好你就好好调整，毕竟这是一个新环境。”

母亲不知何时也走过来，她说：“跳级的话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

父亲接道：“跟不上班要多问老师，知道吗？”

真城唯有点头。

一番关心过后，真城躺在床上，静静思虑着。

……

方肆期待着终点站的来临，他已经进入了一个侧面，甚至于要进入对面了。

真：那你没在复习在干嘛呢

问出这句话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小呆：玩手机，取暖，睡觉

很完美也很温柔的回复，现实距离太近导致的心灵距离拉大。

真：嗯……早点休息

仔细想了想，只好微笑着退场。若是这般忍耐能够支撑着我退场便好。

小呆：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休息？

超出意料的回复导致需要再次确认，强势一番寥寥数语。

真：你还精力旺盛是吧

小呆：我还没上床，还有事要干

冷静地过招是两个绝代的高手的争斗才是，一下子就变成战斗，这是难以避免的。

真：要做啥

小呆：洗衣服and头

突如其来的中英混合，好似对着什么记忆在追忆。

真：这么冷的天儿你还是勤奋

忽然就舔起来了。

小呆：没办法，必须要洗的，我洗衣服洗了一块钱的热水

真：一块钱……现在看来，不多

在细枝末节较什么劲啊。

小呆：主要冷水真的太冷了，我连刷牙都不想用冷水了

刷牙一向是用冷水，这是从旁人那听来的，不用温水。其中的道理并不明了。

真：我们这停冷水，洗热水真的没问题，我能说我洗澡的时候……冲的水大部分落在桶子里，顺便洗了衣服吗

这操作也是绝了，贫和穷分开来看，其实是两个概念，志气与境遇，自信与勇气，全浓缩在里头了。

人可以穷，却不能贫。

小呆：这操作

也是秀啊，人在另一个心中的形象不就是由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构成的么。

真：出身贫寒

这也叫神奇……

我本来十点多打算工作，不过，没心情就床上躺着，到现在还没睡着。

小呆：工作还会没心情

把与金钱和创造产值的活动冰冷的割裂开来，心情比之痛苦要来得更微末。

真：就像你学习一样

怼得好，强调了对方这一概念，有针对的嫌疑。

小呆：哦

方肆久久伫立，漠然立着。

真：你心情不好？

小呆：没有啊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以往压根不会想，也想象得到却不会去想。一旦来临也不过是跟日记里其他平淡无奇的那天没什么两样。

或许阴晴骤换，或许小雨乍凝。

小呆： 我今天是很正常的心情啊

正常的反面是反常，宇宙的对面是命运。感受到不远处的心跳，百十米青山，两三步绿水，心那样近，情那般远。

意兴阑珊挥挥手，一切落寞死灰，不去管，乱不抚弦免入梦难掩绝艳情。

小呆：可能比正常还要好一点

可能当时仰天出门，红尘罢酒，总是略胜于盈盈。

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这种体验，就是一瞬间从欣喜跌落深渊，万念俱灰，什么也不愿再想，什么也不愿再深。

所有的忐忑、玄机、钦慕、情愿，一笑置之。

小呆：我看起来像心情不好吗

最纤细的犹豫也许是水晶，投射出不完美的阳光斑驳。

既是愤怒，也是自卑。

真：……

习惯性和稀泥。

真：为什么比正常还要好一点

进发性好奇心。

小呆：没什么，就是心情还可以

真：那你都不笑一下

突发性神经病。

真：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

钢铁直男。

小呆：好的

真：看我

？？？

真：你先看我

小呆：看什么

真：我也有

此处感谢薛之谦，还买了您的专辑哦。加油谦谦。

emmm。

此间事了，生活里的动力又回到命运驱动的地步，我在审视着。

小呆：是不是他把刀架你脖子上威胁你说

真：?_?？怎么

我铮铮铁骨。

小呆：那你就是发自内心的真话咯

真话倒是一定的，内心说不准，自己拿不准还有没有这玩意。

真：就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我不想说的，不是，我只是……

单纯的复读机。

五段论一发入魂，步入话多的后尘。

真：你最近怎么老是说哦

好奇心的死期将近，等待一会会。

真：我是不是……

小呆：哦就是知道了

嘟嘟嘟，弯道超车，漂移。

小呆：面对面讲话的时候不也经常说哦嘛

好像很有道理，是人的问题，连本质都忘掉了。

真：有吗……还有……为什么你们寝室能睡那么晚

死亡提问，死亡宣告。

小呆：有时候还是有人早睡的啊

学霸大姐就在此内吧，她们都在呢，怎么能自己偷偷摸摸被搞定了呢？

真：那你为啥睡那么晚……

好奇心，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小呆：我~~习惯了，只有回家我才会早睡

分成两段，一种解释，两份心累。

真：神奇，那你为啥在学校不能早睡呢？是失眠吗

进击的好奇心，问天问地。

小呆：有时候是白天睡多了，有时候是因为习惯了就不太想早睡，也有时候很累我就会早睡的

无懈可击。放弃吧，攀登者。

真：白天睡得太多了……无懈可击的理由，你们寝室不会还没熄灯吧……

在404的边缘疯狂试探。

小呆：没有啊，因为今天下午没课睡了懒觉，所以都还没睡

高能预警。

真：那你在干嘛呢

被舆论左右的我。

小呆：玩、手、机、啊

前方持续高能！

真：我知道你在玩手机

小呆：哦，我躺着玩手机

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

真：这个我也知道，不然你还趴着玩么

小呆：还能侧着玩

已经在很努力活跃气氛了。

真：我每次醒来都是侧着的

歪了一下。

小呆：可能那样暖和

配合你演出的我记的避震。

真：~_~我是问，你玩手机，手机不累吗

终极作死开始了。

小呆：那我应该玩什么，玩自己吗

情绪逐渐焦灼。

真：所以我才说你玩手机的什么呀

卖个萌缓和下气氛。

小呆：玩手机里的软件

真：嗯呐，那你在玩什么

真是强悍的刨根问底，能打造自己的情报网吗？

小呆：我在刷抖音

真：嗯呐，刷一会就睡吧

收队。

小呆：好

真：我已经词穷了，那就晚安吧

最后的告别。心里默念，我已经无话可说了，那就晚安吧。

小呆：好的

极有耐心的回应好的，想起不消的自己，心脏慢了一个节拍。

两个小时后，大约是已经晚安很久了，大家都睡了吧。

方肆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件旧事，那么还要完结吗？

真：你说我要是送你圣诞礼物你会不会收

两分钟后。

真：擦撤不回了……不好意思发错人了=

小呆：我能说我本来前面那句都没看到的，因为后面这句我才看到

这是真的。

真：你不是睡了吗

小呆：我没说要睡啊，是你要睡吧

正解，不能陪伴的舔狗不是好云朵。

小呆：但是我还不太想睡呐

真：那你还想干嘛……

小呆：玩会儿，困了再睡

这么晚才睡的家伙该有多空虚啊。

真：行吧

小呆：这样啊，好吧

好吧，和行吧并成为两吧，说明无可奈何花落去，自己看着路边的花落了，稍稍注意到了，波澜不惊波纹不显。

真：你要吗？

小呆：一份的话还是给你本来要给的人吧

一个的话，还是给你，想要给的人吧。

真：似不似傻

小呆：我看起来不傻

真：看起来……

小呆：你说的

神转折再现。忽然之间又改变主意了，乃至于这样迂回螺旋的程度更加深。

一次无意间的三个字，来的效果，那就是自愿三天的舔狗语录。既是总结，也是送别。小声都不敢说，谈何其他。

真：我说什么了

我忘了……我看过你吗……

小呆：嗯…好吧，打住

回答错误，请重新投胎。

真：我还真说过……那我问你

小呆：什么

是走是留在谁手中？

真：你是过农历生日还是过公历？

小呆：一般不都是阴历吗

真：是吗……嗯…所以说你晓得了伐

小呆：不晓得

真：本来就是给你的

小呆：哦…好吧

好吧，没什么。

小呆：是时候睡觉了吧？

是时候结束了吧？

真：你困了？

你厌倦了？

小呆：差不多，有点晚了

差不多，有点烦了。

小呆：随你吧

你自便吧。

真：那就算了

算了，算我欠你的。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心字已成灰。

……

转眼第二天，真城来到教室，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做好。

同桌湛紫正在默默看书。

真城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湛紫忽然道“你知道吗？我妈她……”

真城问：“难道我……”

湛紫看了真城一眼，神色凄惨：“她是被人害死的……”

真城内疚无比，也许他不去送信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了。

湛紫道：“……”

真城苦笑，问：“现在你们姐妹是两个人住喽。”

湛紫道：“楚叔叔说我爸不会回来了，他让我姐姐接手紫罗兰。而且，他还给我们请了保镖。”

真城点头，确实两姐妹柔弱无助，请保镖还是很稳妥的。

湛紫忽然道：“只是我妈还掌握了黑道势力，现在姐姐一直再想办法稳定下来？”

真城被吓了一跳：“黑道势力？”

湛紫凄然一笑：“我姐姐说要抓你坐牢。”

真城苦笑道：“我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湛紫猛然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快逃吧，快走！”

没想到湛紫的力道会这么大。她抓着真城的手就要跑，一路跑过走廊，最终在厕所面前被拦住。

郑月抓着真城的手不放。

郑月带着憨厚的笑容：“真城，你俩急匆匆地跑哪去啊？来来来，我早想跟你探讨探讨文学问题了。你看那个白居易，他的诗……”

湛紫疯狂地推开郑月：“你让开！”

如同母狮怒吼，吓得郑月慌忙退后。

湛紫还要拉着真城进女厕所，郑月又扯住真城：“喂，你让真城进女厕所干嘛呢？他的名誉还要不要了？啊！”

不知何时，几个警察叔叔已经来到郑月身旁，看着真城，一脸严肃。

“啊！”湛紫和郑月啊啊大叫。

只有真城还算冷静，直视警察叔叔们。

警察叔叔顺利带走真城。

上了警车，真城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这让几位警察叔叔很是惊讶。 最终真城与楚初春一起接受笔录，楚初春也明白过来，这起暗杀是有很大预谋的，而真城只不过是问问话而已。

真城实在是云里雾里，关键是他不知道是否该坦白楚人杰的信，但是相信警察叔叔都会明白的，毕竟信他们已经作为物证了。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寻找楚人杰的新身份。

而楚初春看她的样子，还是想揪出凶手，但是真城知道虽然有她叔叔，楚人雄帮她稳住公司大小事务，但是几个董事，对紫罗兰还是不免会有想法。

此次审完，回校，真城有种离奇的感觉。

也许老师会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想想还是头疼。

真城没有多想，继续回到座位，而湛紫已经不在了。这时已经在上课，真城只好先听课。

下课后，班上几个学霸大佬互相交流，真城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这个同学多少都有些熟悉。他们似乎也住在这龙翔附近。

一个是陈金刚，他个子高壮，也最热情，与真城最合得来。

那个有点不修边幅的小屁孩叫何西，浑身透着野性。

最后那个高高的，白衬衣小孩神情高傲，比郑月还要冷酷，外号比名字要响亮得多，他叫天才。反而真名不被记住。

这三个真城上一世都是认识的，只不过记不清了。唯一还记得天才在三年级的时候，洪水，差点掉进井里淹死。

至于上一世真城的那些认识的，现在还不知道分散在大地的哪个角落里。 比如紫，比如陈三寿。

思绪回来，真城转向他们问：“你们知道湛紫哪去了吗？”

这个话题显然陈金刚，何西以及天才都十分感兴趣。

郑月摇头：“刚刚你被警察叔叔带走了？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