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姐们也不管平常那些私下的矛盾了，互相探问着。

但凡有别人的热闹瞧，便可以暂时抛下私人恩怨。

程姝瑶像个泥鳅似的，从小姐堆里钻到最前面，顺带捎着顾锦宁。

“应该是那艘？”程姝瑶望了一圈，最后指向一艘画舫问道。

可是场间并没有人能回答她。

谁也没有见过大皇子，且皇子出府，又是来画舫，定是轻衣简行。看那些画舫中影影绰绰，也分不清究竟谁是大皇子。

有贵女忍不住问道：“若汐，确定那伶人演奏是未时开始么？”

“错不了，且等着罢，就快了。”苏若汐浅笑应道。

顾锦宁这才知道，伶人收官表演也有讲究，应该是定在未时开始。

怪不得这些小姐之前聚在画舫中，也不着急，原来是在等。

等时间到了，哪艘画舫响起丝竹之声，大皇子便在哪艘画舫中。

末时渐渐临近，场间也渐渐寂静下来。姑娘小姐们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听，想辨别出大皇子究竟在何处。

于是在这片河面上，画舫连成一片，偶有奏乐声断续从四周传来，却独她们这艘极安静。

顾锦宁在这种诡异和谐的气氛里，忽然有些想笑。

这些小姐平常凑在一起，就叽叽喳喳很是扰人。能自然而然地如此保持安静，倒是难得的景象。

……

末时方至，河面上忽然多了一道袅袅琴音。

“在那儿！”有耳尖的贵女惊喜叫道。

“嘘！莫说话！”很快又被身旁人打断。

顾锦宁也仔细一听，那道缥缈琴音是从她们右前方的一艘画舫中传来。

小姐们都伸脖朝那边张望，想透过那画舫的琉璃窗瞧瞧传说中的大皇子。

两艘画舫间原本有些距离，苏若汐吩咐船夫将画舫再挪近些，但仍保留着几丈距离。

“只能到这儿了。”

苏若汐眼中也闪着兴致，轻声说道：“若再近了，恐怕殿下不悦。”

贵女们默然同意，也没说什么。

虽然大邺没有规定不能看伶人收官，但好歹对方是天家皇子，就算再闲散无用，终归还是天家。

那琴声绵绵不绝，低风洗河面，婉转如泣，却不凄凉，只使人觉着胸臆渐平，归于宁静。

顾锦宁对琴曲只略知一二，还是因幼时听父亲为母亲弹奏而来，平日也并不喜爱摆弄这些。

但今日这琴音，已能影响她的心境，看来弹奏之人确实造诣颇高，当得起大皇子的惜才爱怜之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曲琴音奏罢，画舫上仍旧寂静无声。

“确实是好琴好曲。”

船上有爱好音律的贵女先说了句，其他小姐们皆颔首赞同。

“若汐，这曲子弹完了，大皇子什么时候才会出来？”一个小姐问道。

苏若汐失笑道：“我也是来瞧新鲜的，哪儿能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不过估摸着，伶人许是还要与客人叙话片刻。”

她的声音未落，场间忽然有贵女指着那画舫，惊叫道：“啊，快看！有人出来了！”

瞬间所有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那里。

只见画舫里竟真的走出一个男子和女子，那女子以纱遮面，应当就是那位伶人。

那么，另一位，便是今儿大家盼着的那位了？

顾锦宁也跟着望那边瞧，打眼一看，那公子确实风姿颇盛，墨发以玉冠轻束，负手而立。

只是面容看不太真切，身形也略单薄了些。

不知怎的，顾锦宁忽地想起初见苏慕白时的模样。

那时苏慕白也是病久未愈，但那种风朗月清之姿，世间恐怕唯有他一人。

只是，如今再想起苏慕白，却平添了份赧意和无措。

大概场间也就只有顾锦宁还有闲心胡思乱想，那些姑娘们的心神，此时已全被大皇子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