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口路很绕，但纪言殊也没打算特意隐藏自己，只是不紧不慢地，与金先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纪言殊盯着眼前那道修长的身影，就像猛兽盯上自己的猎物一般，冰冷而无情。

纪言殊不管这人是不是知道一些消息，他都不打算留这人的命了。

竟然敢诬陷造谣圣子，真的是胆大包天！

纪言殊妖媚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气。

金先生在纪言殊锁定的区域不急不缓地走着，这条路很长，而且只有金先生一人，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东张西望着，突然就跑了起来。

小偷小摸的事情做多了，本能都会这么敏锐么？

纪言殊意外地挑高了眉，立马跟上去。

“谁！你是谁？！”金先生始终感觉到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在注视着他，无论他怎么跑怎么绕都躲不过，恐惧之下，他左右环视着怒喝道。

一片寂静，无人回答，但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仍然还在，惊出他一身冷汗，崩溃地大喊大叫起来：

“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我都给你！还是要我继续做什么？你说啊！你们说啊？！”

金先生像是被逼到极限，疯魔似的把自己钱袋子扔了出来。

“不要再跟着我了！要我做的我全都做了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纪言殊听着金先生疯魔一般的哀嚎，若有所思，这人莫非是被威胁的，后面还有人？

“谁让你说云圣子的事情的？”

这话一出，金先生表情一懵，语无伦次：“不是你们……你又是谁？你想干什么？”

“谁让你说云圣子的事情的？”纪言殊知道这人不过是一枚棋子，但他需要更多的线索，他没有太大耐心地重复道，声音冰冷，“目的又是什么？”

“好好考虑再说，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金先生显然已经理清这一回的人不是之前找过他的人，但他绝望的发现，这个人比之前那些更加凶蛮不讲理。

金先生一番纠结，就见几道气流如锥子一般朝他飞来，吓得他差点破声：

“我说我说！”

气流顿时溃散开来，几道冷气喷洒到金先生脸上冰冷锐利地他一哆嗦。

“是一个年轻人，他要我将这些消息散播出去，我不敢不这么做，他差点就杀了我儿子啊，我老金家就怎么一个儿子，我实在是不敢这么冒险啊，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金先生跪倒在地不断求饶道。

“……那人有什么特征？”纪言殊思考着他话的真假，又问道。

“是一个穿青……”这一回交代金先生就很利索了，可话刚说到一半，他眼睛猛地一睁，像是看到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般，抽搐着眼角，然后扑通一声就倒下了。

这是什么？

纪言殊听到一半，看金先生一番不知死活的样子一皱眉，就打算下去查看一番。

“咻咻——”

几道穿破气流声划过，纪言殊敏锐一抬头，只看到几排细小的银针，就感觉自己手被人突然拽住。

“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言殊顿时就松懈了一般，任由这人拽着自己向前方奔去。

“圣子，你怎么在这？”纪言殊怔怔看着前方白色的身影，问道。

“你想打晕我多久？”云容月是真没想到纪言殊会对自己下手，话中带了些不满，倒也没有真的责怪。

“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纪言殊却很容易当真，立马紧张兮兮道。

云容月都要被他气笑了，停下脚步不冷不淡道：“知道错了以后就不要背着我行动了。”

纪言殊忙不迭地点头，再一想想云容月的话，和之前看到疑似云容月的身影，问道：“圣子你出来多久了？”

云容月瞥了他一眼，实话实说：“那金先生说书开始我就在了，从头听到尾。”

纪言殊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云容月清醒得这么快，不过转头一想也是，云容月从小药坛子泡大的，安神香中的安眠药物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怎么？怕我难过，接受不了？”云容月好笑一般地挑眉看他，纪言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又忍不住揉少年的头发，“再难听的话又怎么样？或许那金先生说的是对的呢？”

“怎么可能？”纪言殊立马反驳，坚决地摇了摇头，极其认真地盯着云容月浅色地眼睛，一字一顿道，“云圣子绝对不可能是那种人，也绝对不可能会有那种圣药！”

云容月被纪言殊这反应给惊到了，他们站到寂静无人的小路口里，两人对视着，一人坚定，一人茫然，最终是云容月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心情复杂，似是想不到世上竟会有一人如此盲目地跟随相信自己。

云圣子三字在他嘴里仿佛是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般，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虔诚。

“哥哥，刚刚是魇门的人么？”纪言殊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想到刚刚突然晕倒的金先生和中断的线索，纪言殊眼神冰寒。

“是的，但不像在巫笑岭一样悄无声息，而是有人点燃了香，你内力高深，只吸了几口倒也没太大事，但若是再闻上几息，你怕是也要被放倒在地了，”云容月解释道，有些忧虑地抿了抿嘴，“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这东西实在是太烈了，我之前的研究怕是应付不了，不太行。”

纪言殊也一起深思，突然道：“圣子，你说他们为何要这样抹黑你的名声？”

云容月犹豫了一下：“他们之前有邀请过，让我加入他们，我拒绝了，后面乌月出现了。”

纪言殊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多想立马就对上了时间线，是他们第一次来乌兰时，云容月一人出门遭遇血刺榜追杀。

“难怪哥哥你说乌月会不会和魇门有关系。”时间线突然出现这种巧合，也难怪云容月会去怀疑。

“但现在也根本没有线索去证实，而且你金先生说得故事，我有些在意。”云容月面色不变，语气没有什么波动道。

纪言殊一想到金先生说的话，眼底暗色更浓：“那不过是魇门用来向天下传话的工具罢了，我们要知道的是，魇门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容月反问：“那阿殊，你觉得魇门的目的是什么？”

纪言殊仔细地回想着金先生所说的故事，眼底暗涌波动，他嘴唇长了张，语气中带了丝不敢置信：“圣药？”

云容月面色不虞地点头，往着远处地天空静默了下，才淡淡道：“不管那圣药的作用是什么，那圣药此时必定与我也有所关联，所以魇门才多次动手，甚至往我身上泼脏水。”

纪言殊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依旧是压不住的冷漠讥笑：“乌兰的风他们是煽动起来，估计他们就等着这股风去点燃阳盟那躁动的火了。”

躁动的火自然是指曾啸一帮人了，纪言殊顾忌着云容月在旁边，已经很是含蓄了：“我看那一帮子的人还是太闲了，我还是得需要给他们找点事做。”

“火迟早是会点燃的……”云容月暗暗叹息，却没有一丝退缩，他只是看向纪言殊，无悲无喜，“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阿殊你还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时候还有赶我走么？”纪言殊听到云容月这一句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听到自己与暗卫的对话了，忍住慌意道。

云容月定定地盯了他几秒，沉默地移开目光就拂袖离去。

纪言殊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发生后，云容月更是没日没夜地研制药材，纪言殊则是全城搜捕金先生，倒是没费什么功夫就捉捕到了此人，可惜这人已经陷入了长眠之中，任人怎么交换也无法睁开眼睛，倒是成了云容月现成的研究对象。

竹林的叶子纷纷掉落，无声地掉落零落成泥，小童每次过来给云容月扫竹叶时，也看着白欣欣清醒的症兆越来越明显。

“云圣子，这真的有用么？”小童子看着云容月给白欣欣施完针灸后收拾银针，看着白欣欣只是出现一些抽搐的动作，有些疑惑道，“按理来说，过眼云烟有了回尘后，三天后就可清醒，而这小姐姐已经整整昏睡了五十年，圣子您也已经施药一周了，回尘真的还有用么？”

云容月是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但不代表他对此心里没数，他垂首仔细擦拭着银针：“有用的，师妹身子底也要弱一些，出现这种意外也很正常。”

小童子看着云容月一副严肃的表情，就点了点头，站在小板凳上拿着帕子擦拭着白欣欣的脸：“那圣子，为什么那个人也还没醒来？”

云容月扭头看向另外一边脸色比白欣欣还苍白的金先生，他依旧是均匀的呼吸，但身材却是极其的瘦弱，云容月眼神复杂，从旁边拿起一块小帕子轻轻盖到这人脸色，语气怜悯：“他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小童子一脸茫然，偷偷瞧着金先生：“怎么会呢圣子？这人明明还有呼吸啊！”

云容月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桌上那些调制好的瓶瓶罐罐一把推到杂物堆里，重新摘下台子上那些新鲜的草药，小童子知道云容月又是开始配药了，不禁又是偷偷看了几眼那金先生，心里琢磨，怎么可能呢？这人明明还有呼吸，怎么可能会死呢？

“水……”

“什么？”小童子没有听清楚，突然清楚是谁在说话后，立马捂紧了小嘴，叫唤道，“圣子，小姐姐醒了！”

一边说着，小童子一边机灵地去倒水。

云容月赶紧走到白欣欣身旁，看着小姑娘睫毛颤动着，跟之前的抽搐完全不一样，心上突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感觉。

“云师兄……？”少女微微睁开了眼，声音细弱如奶猫叫唤。

“你先别说话。”云容月叮嘱道，看着小童子细心给她喂水喝，自己则站在一旁看着白欣欣。

白欣欣似乎清醒了不少，看着周围的布置皱了皱眉，一不留神就是被茶水呛到，重重咳了几下，云容月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白欣欣的后背：

“别心急，好些了没？”

白欣欣怔了怔，睁大眼睛看着云容月这温和的面容，眼眶湿润了几分：

“云师兄……”

“师妹，我在，身子感觉怎么样？”云容月看着她，似乎生怕惊吓到她一般，轻声道。

“身体还好，有些部位之前感觉有些麻，现在感觉好多了……师兄，我们现在在哪里？”白欣欣一着急就说了一大串的话，有点接不上气来，又是咳了咳，道。

“乌兰的一处竹林。”云容月解释道，温声问道，“师妹，你还记得你中毒前发生了什么吗？”

不是云容月心急，而是中过过眼云烟的人解毒后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记忆缺失和记忆混乱，云容月最害怕遇到这种事情，不然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中毒前？”白欣欣重复了一遍，表情惶恐地看向云容月，“师兄，我中了什么毒？”

云容月像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般，语气温柔：“过眼云烟。”

白欣欣愣愣地盯着自己苍白的手，突然几串泪珠冒出眼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不记得了，我仿佛做了一段好长好长的梦，我梦到了师傅，我梦到了师兄你。”

“但我不记得梦里发生什么了，但我就是好难过好难过，这眼泪为什么止不住？”白欣欣拼命擦着眼泪，就感觉手肘处一阵酸痛，她才刚刚醒来，实在是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和情绪。

“师妹，你好好休息吧。”云容月宽慰道，摸摸点燃了一支安神香，看着白欣欣很快又昏睡过去，他才露出疲惫的表情。

“圣子。”小童子怯怯道。

“你先去休息吧，这边就交给我吧。”云容月给了小童子一把松子糖，小童子捧着就赶紧离开了，云容月则是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没想到最后，白欣欣真的记忆缺失了，但听她的话来说，症状并不算严重，如果看到一些关键性东西，说不定也会想起来。

想着，云容月心情也是好了那么几分，忍不住道：

“都站了那么久了，还不打算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