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声”录音室是整个凉山最好的录音室，平常也有很多本地和外地闻名而来的音乐人过来录制音乐，录制效果自然是很好，不然剧组也不会挑这个地方用来给成乘录歌。

这个录音室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该有的机器一样不少，一样不差。

成乘推开门步入其中，眼睛闪亮亮的看着这个几十平米的录音室，除了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给他带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舒服感，如鱼得水一般的舒服感。

淼淼看着成乘按奈不住的一排排走过去抚摸着乐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然后摇摇头，比抚摸恋人还要深情，你是要闹哪样？

旁边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傅走进录音室内，开始寻找站位，这段拍摄下来也是导演要求的，会被放在纪录片刚结束的时候，作为花絮。

很快，成乘调整好状态，带上耳麦站在拾音器前，略微哼唱了几句让外面的录音老师试一下每个机器的工作状态是否良好，直到录音老师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成乘看到后点点头，耳机里伴奏的声音响起。

一首歌的时间也就三四分钟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成乘状态良好，机器状态良好，再加上他有非常丰富的录歌经验，第一次唱完出来，外面的录音老师提了几个略微有些瑕疵的地方，很快，下面的几首录唱。

成乘按照要求，和自身乐感发出的反馈调整了几个地方，再从录音室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收获了录音师的微笑和点赞。

随同成乘一起到来的工作人员把小样，也就是人们常说的deo发送给在录制现场坐镇的许老头儿。

整个录制过程不到一个小时，非常的顺利。

成乘微笑着和录音师聊起天来，他们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因为成乘平常也自己做歌，虽然不是专业出身的，但因为灵敏的耳朵和不俗的乐感，平常收获的录音经验也是不少的。

录音师也是很少和这样的相对来说是“大咖”的歌手合作，也不吝传授自己做录音师那么长时间的经验，再加上成乘的态度足够好，完全没有什么大明星的架子，也让不是很有名气的录音师感觉到了尊重，两人相聊甚欢。

但是，愉快的交流经验时间被打断了。

随行的工作人员有点慌张的握着手机走了过来：

“成老师，许导说这不是他想要的最终成果，跟他想象中的成品完全不一样，风马牛不相及，而且…而且他说他马上就会像这边赶来，亲自监督，让你暂时先不要离开，成老师，你看……”

成乘微微皱起眉头，和同样不解，脸上有点挂不住面子的录音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明显的困惑。

录制完配上伴奏没做后期的小样，成乘也听了，是符合他心目中的标准的，所以他很是纳闷。

录音师则是已经有些恼火了，他是审核人，也是这个录音室的半个主人，对这个单子他相当的重视，说不定可以借此打出自己的名声，毕竟这是一个备受社会关注的纪录片，最后结尾感谢名单和合作栏目的时候是会出现“乐之声”录音室的名字的。

所以他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非常认真的听每一个小段，现在有人来跟他说做出来的效果完全不合格，要不是他从小就是看tv10许志明拍摄的自然风光纪录片长大的，早就挂不住面子翻脸了好不好？！

成乘沉吟了一下，对着握着拳头，脸上不是很好看的录音师虚按了一下手，示意先稳定住情绪，然后开口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说道：“师傅你先别着急，我们再听一遍，看看是不是忽略了什么，许导不会无的放矢的。”

随行的工作人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许导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对待工作是非常认真的，要不然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有了台阶可以下的录音师点了点头，成乘眼神环绕了房间一圈继续补充：“这样，你这里还有没有耳麦，我们在场的大家一起听，有毛病大家都提出来，群策群力。”

录音师赞同的点点头，也收起了一开始内心那一丢丢对成乘“年纪小”“没经验”的轻视，站起身来去拿耳麦。

本来在房间角落拿着平板办公的淼淼也走了过来，在成乘耳边低声问着：“会不会是录制机器有什么问题？”

成乘摇头眼睛出神的想着东西，口中轻轻说道：“不，我是听了最后的小样的，你知道我是不会在这上面放松自己的。”

淼淼深吸了一口气，她相信成乘不会出问题，所以怀疑起录制器具是不是出了问题，但是小样最后成乘也听了，那到底是那里有问题？她抓抓自己的头发，有些烦闷，要是为了录制不成功然后耽误一天的时间，后续很多的行程都会因此而改变。

录音师拿了几副耳麦，给每个人发放包括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情的摄像师傅也拿到了一副，等大家戴上之后，点击开始播放录制好的小样，清新飞扬的伴奏响起，大家或坐或站着，按照成乘的嘱咐认真的听着，判断着。

……

一曲结束，大家摇头，沉默，没有什么想说的，录音师皱着眉头再点击播放了一遍，二曲结束，成乘长吁了一口气摘下耳麦，摇摇头，看向其他相同动作的人。

“有什么问题么？大家直言不讳啊尽管放开了说，都是为了工作，没事的，早点让许导满意大家都可以的早点下班，谁不想早点下班呢？我也想早点下班啊。”

成乘微笑着说道，其实他内心也是有点火气，他仔细听了两遍都觉得这就是自己内心想要的效果。

所有人都摇摇头，他们内心没有什么固定出来的后期效果，只是觉得这首歌不错，听起来很悦耳。

成乘抿着嘴唇：“那大家休息一会儿，我们等许导来了之后，听听哪个地方是许导不满意的地方。”

大家沉默着散开，成乘也没有交流的心思，戴上耳机继续翻来覆去的听。

四五首歌的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后。

带着导演帽和片场风尘的许导走了进来，淼淼提醒之后，成乘摘下耳机站起身来。

“许导好。”

许志明嗯了一声，干脆的摘下帽子扔在沙发上，拿起耳机仔细的听着正在播放的音乐，大家都没什么动作，强大的气场让本来有些恼火和不忿的录音师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房间里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见。

播放结束后，许导摘下耳机，放在控制台上，扭头对着成乘轻声说道：“这不是我要的效果。”

成乘手抵着控制台的边缘，眼睛毫不退缩的直视着许志明的眼睛：“这是我心里最佳的效果。”

“对的，许志明导演，音乐人是音乐的主人，他们会在脑中构思出自己来自己想要的最终的效果，您首先不是音乐人，其次，我再最后问您一句，您是有名的导演，有名的纪录片大导，拿过那么多的奖项，但是！您懂音乐么？？？”录音师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提高声音说道。

所有站在房间里，包括跟随着许导一起来的副导演，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

许老头儿轻轻的非常认真的说道：“我不懂音乐，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我是不会把这样的成品放在我的片子里的。”

脑袋上几根树立起来的头发，即使之前被帽子压着，但是现在摘下来之后还是竖立着的头发非常完美的表达了这个半百老头儿的倔强。

还有蛮不讲理。

录音师崩溃的双手握拳，弯腰大喊：“那到底你想要的是什么效果啊？！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嘛！”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是，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我们改，但是，你得把你想要的成品，尽可能的描述出来啊！

成乘虽然只是张张嘴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他的眼神和皱起的眉头，和翘起好似看到了特别荒诞的一幕戏剧的嘴角，也表达了他内心其实是跟这个录音师是一样的想法。

房间里的其他人跟他们两个人差不多，副导演捂着额头抬头望天一脸的无语，淼淼摸摸鼻子，想笑又觉得这个时候笑出来有点不太好。

许老头淡淡的瞥了一眼抓狂的录音师：“我要是懂音乐我不早就跟你们描述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

成乘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反驳的，他有点好笑的说道：“许导，你也知道人和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一点点细微的不同都会导致不一样的效果，你如果无法描述出你想要的最终成品，那么我该如何为你做出你想要的效果呢？

设身处地，你换到我的位置想一下，您就是一个画师，客人就是我，我让您帮我画一幅画，但是我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给到你，那么你该如何面对一张白纸，然后从上面画出我想要的样子？并且让我满意呢？

你一直画，但是一直不是我想要的结果，那你会怎么办？”

面对成乘话里有话想要走人的问题，许老头儿一点不慌：“我会直接让你滚蛋，我不画了。”

成乘笑着点点头，收拾东西打算告辞走人，反正小样已经录制好了，直接按照制定好的后期制作一下就可以了，他是不会再浪费时间在这里跟着这个倔强但是还算是比较讲理的老头儿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

如果有一个标准和方向还好，他也不会说走就走，但是现在许老头儿不仅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方向，还给他蒙上了一床被子……

“但是事实相反，你是画师，我是客人，我不让你走的情况下你觉得你能走的了么？”许老头儿非常认真的说道，脸上绝对没有一丝的不讲道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在非常认真的动作一样，他不会想那么多。

成乘深呼吸，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笑了起来：“好，好，那我也告诉您，另请高明吧，您也可以试试，看我究竟能不能走的了。”

他不生气，真的，只是好笑，他是歌手兼制作人没错，但是他不是蛔虫，他钻不进别人的脑子里看看别人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他或许可以很幸运的按照许志明的要求做出来让他满意的成品，但这种凑巧和运气需要多长时间？

半个月是最起码的吧？而且半个月只是在幸运的情况下，不幸运的情况下呢，或许一个月？两个月？大海捞针？他没有这个时间。

淼淼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成乘帮她一起，她心里也压着气，这不分明就是为难人么？略微有些鼓着腮帮，打算回去就到白真那边告这个许老头儿一状，虽然没什么用，但消消气也是好的呀。

房间里非常的尴尬和压抑，录音师这家伙跑过来，他希望有空的时候可以再交流一下，刚才成乘的话给了他不小的启发，然后两个人加上了泡泡。

除此以外再无声音，跟成乘关系不错脾气也好很会说话的副导演，这个时候也真的没有脸来让成乘留下来帮着许老头儿一起做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真的就这么走了么？可是有人跟我说过，你非常非常的有才华，所以我才点名要你，你如果这么走了，你觉得不会辜负了她对你的信任么？”许老头淡淡的说着，别看他现在这么淡定，成乘一走他肯定抓瞎。

成乘一脸真诚的回道：“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方向，我什么话都不说，也肯定不会走，虽然你的脾气很差，性格又不好，但是这是工作，我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就会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另外，您能告诉我是谁把我介绍给您的么？我回去之后肯定会好好的谢谢他，真的，这不是反话，我真的要谢谢他，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你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