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56
作者:有茵      更新:2019-07-30 02:44      字数:3152

自从阮清将老妇人的事记在信里,托白隼带去后,她每日便是望着窗台,期望喀喀目能带来好消息。谁知,白隼还未回,倒是有一个人抢先登了门。

起初,阮清听人来报,说是张太医来访,她还不敢相信。要知道在平日里,张太医视她如洪水猛兽,总是能躲则躲,怎么今日偏偏挑崔子笙不在的时候来。

阮清挠破脑袋也想不通,她想,倒不如出去见上一面。

阮清边想边往外走,来到前堂时还未等阮清坐下,张太医便急急地走上前来。阮清从未见过张太医这般既慌张又欣喜的模样,真把她好一顿吓。

“你,你就是谢灵的后人?”张太医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芒,就连声音也是颤抖得不似寻常。

张太医劈头盖脸的询问,让阮清心生防备,她皱起眉头,猜想究竟是谁把消息走漏出去。

张太医看出阮清的疑虑,他连忙解释道:“你不必疑心,这件事是大将军告诉我的,凭我和谢家的交情,我绝不会向外人泄露半句。”

和谢家的交情?

阮清越听越迷糊了,张太医看着她迷茫的双眼,第一次破天荒地对阮清露出慈祥的微笑。

“你还不知道吗?谢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我们张家和谢家是世世代代的交情,只是可惜……”张太医说着说着,眼神慢慢变得暗淡,忽然,他抬起头来,说:“你中的蛊毒,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该放弃。”

“你是为了我的毒而来?”听了许久的阮清终于开了口。

此刻的她脑子乱糟糟的,理不清谢家和张家的关系。但若是连崔子笙都去找的张太医,那说明张太医口中的世代交好也是有几分真的,况且现在这个局势,也由不得阮清怀疑。

“张太医,你先请坐。”

阮清吩咐人上茶,还未等茶送上来,张太医已经急急开口,说道:“我听说,你是怀疑身上的蛊毒是以血入药?”

“是的。”阮清坦诚地点点头,解释道:“大将军在那名妇人的身上只搜出一幅画卷,画上的颜料掺夹大量的血。但我也只是推测,究竟是与不是,还未能定夺。”

张太医也不好下定论,他想了想,说:“能让我看一眼那幅画吗?”

“当然可以,”阮清转头对巧儿说,“把画拿来。”

巧儿走后,张太医直直地看着阮清,他的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让阮清感到无所适从,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末了,张太医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只要能把你的蛊毒解了,也算是我还了谢家一个人情。”

阮清听着奇怪,问道:“张太医这话又是哪里说起,你这样帮我,我还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张太医笑了笑,说道:“谈不上报答,你祖父是我师傅,你父亲又与我是同门师兄弟。我亏欠你们谢家的,岂是今生今世便能偿还。”

还未等张太医从往事中回神,巧儿已将画卷呈上。

随着画卷的慢慢展开,张太医的眼珠子像是要脱了眼眶,直直掉出来一般。

他的手颤抖着抚摸画卷上的人物,随后,便是一脸不忍地将脸转过一侧。

“张太医,你瞧这画是有什么蹊跷?”阮清看见张太医这般异常的模样,晓得他定是知道其中的故事,她连忙问道。

“是血。”张太医叹了口气,他看着阮清,无力地说道:“你猜得没错,她就是以血下的蛊毒。”

虽然阮清早已料到结果,但张太医此时的话仍像给她判了一个死刑。阮清的心里顿时被压得喘不上气,但她仍是不甘心,她继续问道:“那名老妇人说道,此毒是最易解的,不知张太医有什么法子?”

“的确易解,只需寻得至亲之人的血,将其入药便可破蛊。只是……”张太医看着阮清,不忍再往下说。

是呀,她已经没了亲人。这世上最易解的毒,对阮清来说,却是难上加难。

“为什么……”阮清颓废地靠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说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也别太灰心,指不定还能有柳暗花明的时候,小师妹虽然擅长以血下毒,但……”

“小师妹?你说对我下毒之人是我祖父的弟子?”阮清打断张太医的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不通那妇人和谢家究竟是有何冤仇,竟然狠毒到此地步。

张太医闻言,无奈地摇摇头,说:“小师妹一向性子烈,当年我们同窗学艺的时候,她的直性子已得罪不少人,唯一能让她放在眼里的,也只有师傅一人。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天底下那么多风流少年,小师妹偏偏就中意于师傅。但师傅为了谢家的颜面,只能推脱。”

阮清越听越心惊,她从没想过,原来那妇人和自己祖父还有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后来的几年里,大家也算是处得相安无事,小师妹自知谢家容不下她,便也不再强求。谁知,安稳日子并不长久,某一日师傅突然提出要归隐山林,让我们师兄弟几个各自归去。当时我们很是不解,但一想到师傅的性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也就不再追问了。”

“可是……”张太医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哽咽,“可是师傅偏偏只带了容师妹离开汴京,一连几年消声灭迹,就连至亲都无法得知他们的下落。小师妹越想越不对劲儿,一念之下,竟……竟勾结外人,以公报私,将谢家满门灭绝。”

张太医看向阮清,眼里的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颤抖地说道:“幸而,谢家并未绝后。我已发誓,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势必要保全你,保全师傅留下的血脉。”

张太医嘴里的故事太沉重,让阮清听得脑袋发晕。

她的脑海里仿佛凭空出现了好几个人,他们在同窗苦读,在医馆学艺,往日的师兄妹情分却又因为未名的事情闹得天翻地覆,死生不复相见。

原来,喀喀目就是张太医口中所说的容师妹,而那个死去的老妇人则是小师妹。

既然祖父执意带着喀喀目离开,是不是因为……

阮清不愿再想,现在的她只想把自己的心思全集中在蛊毒上。

她缓了缓神,说:“我在突厥时,见过一名巫师,现在想来,她应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容师妹’。”

张太医惊得‘哐当’一下站起,他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声音也有些发虚,问道:“果真如此?那,那师傅他老人家?”

阮清不忍看他失望的神情,她低下头来,低声说道:“祖父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毫无心里预备的张太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拳头紧握,跟前渐渐濡湿的地板无情出卖了张太医此刻的心境。

巧儿见状连忙扶起张太医,他跌跌撞撞地坐回椅子上,用袖子擦去脸上残余的泪花。

张太医又问道:“容师妹过得可好?”

阮清想了想,回道:“她一直留在突厥,现在已是当地有名的巫师。只是有一处,我还心存疑虑。”

“但说无妨。”

“喀喀目巫师虽然脸上涂青,让人看不真实,但手腕间全然不似上了年纪的妇女,我只怕是认错了人。”阮清一边说,一边观察张太医的脸色,谁知张太医听后却笑了起来。

他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那是真真的容师妹无疑了。若说旁的我还不信,但说到返老还童之术,容师妹定在师傅之上。”

原来如此,阮清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张太医继续说道:“不知容师妹对你身上的蛊毒是作何打算。”他叹了口气,“要是此时我们能聚在一处,也能细细商讨一番。”

阮清心里也是这样想,但无奈喀喀目已是音讯全无,唯一能通信的白隼也在前些日子带了信件离去。

说时迟那时快,门下有一个小厮急冲冲地跑进来。

巧儿见了,呵斥道:“没长眼的东西!姑娘和张太医在此处说话,你怎么就无端端跑进来!”

小厮急了,口齿不清地喊着赎罪,阮清让他站起来说话。

小厮说道:“姑娘,白……白鹰回来了!”

“真的?”阮清惊讶地站起身来,忙问道:“现在在何处?”

“就在姑娘后院的鸟笼里。”

巧儿也急了,拔高了声音说道:“还不快拿过来。”

“已经拿了,就在堂下。”小厮回道。

阮清着急地打开白隼脚上绑着的信件。虽说是信件,但也只不过是一张小小的字条,里面只有寥寥数字,却让阮清感到一阵从头到脚都战栗的感觉。

阮清兴奋地将字条传给张太医看,张太医看过后也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字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

‘我已找到良方,现已动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