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看着胖子骑士左手握着右手腕踉跄而狼狈的姿态。他对身旁刚刚被胖子欺辱的文弱男子伸出了一只手。

“老兄，都过去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恩人，我该怎样报答你呢？”男子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布鲁克。

“老兄，刚刚那个胖子抢走了你一个布林是吗？”

“对，那是我全部的旅费。”男子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我这里有一布林，保管好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人，就向旁边的人求助吧。”布鲁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林，放到了男子的手心上。

“我……”男人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布鲁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男人，将他搀扶到座位上。围观的群众在向布鲁克喝彩之后，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布鲁克也回到了科波拉身边。

“布鲁克，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如果我有权力的话，我会推荐你做骑士。”科波拉用一种敬佩的语气夸赞着布鲁克。

“但是我不能。”布鲁克**着自己仅有的一个布林，说道。

“为什么？很多人都想要当骑士，为了那丰厚的津贴。第一次听说有人不想当骑士的。”科波拉对布鲁克的态度很是奇怪。

“有些人，是天生不能成为骑士的呢。”布鲁克抛出了手中的金币，金币在空中旋转着，轩窗外投射出的一丝光亮，经过金币的反射格外刺眼。

夜晚逐渐降临了。船舱里渐渐变得黑暗。仓顶的白色吊灯被点亮了。旅客们有的在看着报纸，有的透过舷窗看着窗外黑茫茫的大海，但是大多数人则在船的轻轻摇晃和海浪的催眠曲中悄然入睡。

布鲁克此时根本不能入睡。太过于安静的环境反而让他睡不着，因为长时间的无声环境会麻痹人的感觉。他想去甲板上听听海浪，让海风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布鲁克小心的控制自己脚步的声音，向舱门走去。

夜晚的海，显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宁静。海水的颜色也从湛蓝变得乌黑。今天天上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但是从海风的方向来看，船确实是向东边前进的。阿匹斯在帝国北部偏西的地方，而布鲁克的目标却是帝国的北中部。持续三天的航程，不知道会给布鲁克带来些什么。冰冷的海风，正不停的拍打着布鲁克瘦弱的身躯。船在海浪中摇晃着，当大一点的浪向船袭来的时候，海水与船身碰撞，散成白色的海雾。布鲁克在这种激烈的海浪之下，拼命的站稳着脚跟。甲板上浮着一层浅浅的水，稍不留神就可能在上面滑倒。而寒冷的夜晚，更是可能让这些咸水结冰。但是当第一缕朝阳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寒冷就会被全部融化。

甲板舱的楼层上，灯光显得很明亮。布鲁克不去看那里的欢乐景象，因为那只能让自己觉得更加寒冷。在这个和黑夜一样冰冷的世风日下的社会里，布鲁克这样一个小小的少年，能做些什么呢？就算杀掉千百个和男爵一样的败类，社会又会好到哪去？穷苦的弱者一样遭受欺凌，权贵们仍然在**着百姓。布鲁克就像这艘帆船一样，在黑暗的海中飘荡。什么都不去想，也不去做，只要自己活着舒服就行了，布鲁克曾经不停的提醒着自己，社会现实无法被改变。但是在更多的情况下，他还是无法忍住去帮助弱者。也许，很多布鲁克一样的人，都像是海上的灯塔，投射出光亮，指引黑暗中的人们前进的方向。这就是一个渺小的刺客，仅仅能做到的一点事。

布鲁克在打滑的甲板上慢慢的走着。他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也在思考着这个国家的命运——关于政治的话题，在公共场合是绝对禁止谈论的。这黑暗的社会，在一个看起来略经人事的十六岁少年眼中，会是什么样的？可惜的是，他看到的黑暗，只是整个社会的罪恶的冰山一角。或许说，一开始选择了刺客这条路，就是布鲁克一生最大的悲哀。他可以成为像科波拉一样的骑士，胸前佩戴着金灿灿的胸章，佩着长剑，到处去声张正义。但即使是那样，也不过是成为贵族手中的一粒或小或大的棋子罢了。十六岁，只是人生的一个小小的停靠站。至于未来会生的事情，也只能交给命运女神了。

“怎么，无法释怀是吗？”布鲁克的后背被拍了一下。是科波拉的声音。

“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将来的事。”布鲁克看着黑色的大海，回答科波拉。

“哦？想加入骑士团？到了洛维克，我会跟当地的骑士长介绍你的。”科波拉半开着玩笑。

布鲁克用沉默回答他。现在，布鲁克的思绪很乱。远方昏暗的天空，似乎预兆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此时，布鲁克仿佛听到了美妙的歌声。

“歌？……”布鲁克把视线转向远方。

“人鱼的歌。”科波拉眯着眼睛，“这一带的海域有人鱼。曾经有传说，听到她们的歌声的船只都会触礁沉没，后来证明根本没有这回事。那些神秘的生物，善于用歌声表达她们的心情。”

布鲁克静静的听着远方的歌声。这种歌声在阿匹斯的酒馆和街头艺人的口中是绝对无法听到的，几乎可以说是天籁之音了。节奏舒缓的歌唱中，似乎透出一种悲伤，在凌冽的寒风中，给人的感觉异常明显。

“人鱼……的歌吗？”布鲁克抬头看着东方红的天空。在布鲁克小时候，他的母亲经常跟他提起人鱼的故事。现在，他终于离开了自己的母亲，进行第一次远航。

科波拉把风帽戴在头上。现在，两个男孩扶着栏杆眺望着海水，气氛显得更加凝重了。

“科波拉……也有心事吗？”布鲁克看着低头沉思的科波拉。科波拉正在看着自己胸前的金色徽章。

“没……没有。”科波拉把头抬了起来，使劲的摇晃着。

“对了，科波拉。天亮之后我们一起去甲板舱看一看吧。顺便去弄点早餐。”布鲁克试着打破沉闷的气氛。

科波拉活动了一下胳膊，说：“好吧。我请你。”

布鲁克把胳膊搭在科波拉的肩上，微笑着说：“好啊。”

从远处看，这两个人，一个刺客，一个帝国骑士，居然和亲近的兄弟一样。

渐渐的，那一片一直盘旋在帆船上的乌云消退了。远处，一个光点从海平面升起了，它驱散了盘踞在布鲁克身边的黑暗，海水重新变回了白昼的蓝色，天空的颜色，现在跟海很难分清。凌冽的寒风也渐渐退散。

在甲板上，可以听到帆船上人们的脚步声。看样子，旅客们开始起床了。这时，船头响起了一声响亮的风笛声，是船里的风笛手出起床的信号。

人们66续续的到甲板上来，互相问着早安。大家簇拥着向栏杆走去，想呼吸一下难得的清晨海面上略带海盐味的气息。

“那么，早餐的供应开始了。”科波拉指着甲板舱说道。

“那么，我们去找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吧。”布鲁克拉着科波拉跑进了甲板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