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玉娘香陨
作者:晶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09

刘基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暗道坏了。叹了一声:“避无可避,只好不避。玉娘,你进来吧。”

‘执拗’一声玉娘推门而进。没有灯笼,没有蜡烛,没有火光,玉娘只是呆呆的站在黑暗处。刘基放下盘膝打坐的腿,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打开窗子。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看着星星冲他调皮的眨眼。刘基苦笑了一下,刚想回头。一个柔软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一双柔软的手拂过他的前胸,尽力环过刘基坚实的胸膛。刘基闭着眼睛感觉着身后的热量。一时间,道心有些不稳。刘基想掰开那柔软的手,可是,两只手紧紧的环在一起,丝毫也不放开。刘基无奈,放弃了这个动作。轻叹一声:“玉娘,你何必呢。”

一声幽怨的声音哭诉道:“你终于来了。”

刘基摇了摇头,低下了头:“我不得以的,我食言了。”

玉娘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而是更加用力,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又好像在泄着什么怨气。

刘基无奈:“玉娘,你何必呢。”

黑暗中看不到玉娘的表情,也许是黑暗中可以让玉娘更好的泄。玉娘恨道:“何必呢,何必呢。你总是在躲避。何必呢,你要问何必你当初何必来我家,你当初何必要救我,在那神农野人要吃我的时候,你何必要救我。我被毒虫咬了,你何必要吸出来,你何必要跟我在荒郊野外过三天三夜。何必呢,这些你怎么不问何必呢。”

刘基抬起头道:“哎,这都是逆天的结果啊。我一直在逃,逃得了一时,怎能逃一世啊。当年我推算出桃花已到,但是前途凶险,为了前途,我宁愿放弃桃花。岂知花有重开日,人无再会时。为何命运偏偏跟我开这种玩笑,躲怎么能躲开,人怎么可以胜天。我悔不当初啊,我转了运又如何,一世痛苦,一世悔恨,一世错过。难道人生可以重来么,难道当时去护国寺的是我么。楚兄为我挡了劫,但是我自己逃的了么。现在我乱极了,红鸾星动,我却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玉娘,求求你,别逼我好么,让我好好想想。”

玉娘搂得刘基快喘不过气来:“我与你过了三天三夜我此生已知足。就算明日死去,我有何憾事,我此生无憾。你拿楚宁舟出来挡事,如今却还想着逃避,阴差阳错,你要错到什么时候。伯温,我问你,难道事业对你真真如此重要。难道你我真真无结合的可能,你真真不肯下定决心带我走,你送给我的姻缘难道真真就是最好的么。我问你,我问你,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刘基感觉薄薄的长衫有些湿润,刘基知道玉娘此时已经为了自己撒下了玉珠。

刘基依然没有回头,依然没有把玉娘抱在怀里:“玉娘啊,你注定是我今生的缘。但是我当年逆天改命,已然折了阳寿,也算有了惩罚,我错了,但是我可以回头么。我与楚兄是八拜之交,你我若在一起,我上对不起苍天,下对不起义兄。纵使你我能长相厮守,你我能幸福么,我能快乐么。”

玉娘突然了疯一样放开刘基,疯子一样的喊叫:“你就说啊,你给我的好丈夫。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早死三回了。”

刘基插嘴道:“你阳寿未到,你娘本就是冤死。把你的功德折回来了,你还有五十年大寿呢,好好活吧。”

玉娘突然疯是的问:“你知道我阳寿未到你还救我,为何我一心寻死阴曹不收。为何属于你的东西,你非要双手推出去,你个混账,你难道还要我跟楚宁舟那个伪君子过五十年,你好狠的心啊。”

刘基依然面无表情:“你问我为何要救你。因为那一次我是应劫之人,解无可解,避无可避。如若不然,你真死成了,这五十年的阳寿记在我的账上,我真没几年好活了。”

玉娘哭道:“你心肠比我爹还要狠,除了应劫不应劫你就没有别的么,爱,心底最原始的爱,你对我的爱,你可敢说出来。”

刘基默然的摇摇头:“我不说,我偏偏不说,我注定是要做大事之人。只是时机未到,我注定要做大事,当年第一劫红尘劫已经闯过。我在闯过第二劫,然后就苦尽甘来,成就一番事业。我不能左顾右盼啊,纵然我爱你,又如何,没有事业的丈夫纵然苟活又有何意义。与你长相厮守?与你成天耳鬓厮磨?与你成天吟诗作对?我宁可负了你,我宁可负了你我也不要做个龟中丈夫。楚兄不会负你,我会。”

玉娘听到刘基绝情的话语,哽咽的泣不成声,丰满的胸脯忽上忽下,眼泪已成清泉,肆无忌惮的流淌。玉娘红着眼睛道:“你怎知他不会负我,他与外面的小的怎么就被我撞见了呢。他当时在我爹面前的誓呢,既入我门,生是我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坚如磐石,韧如蒲草。此情此义,常念亲恩。这都是放屁么,玉儿刚一岁的时候他就出去包小的,这叫不负我。”

刘基摇摇头叹了口气:“劫啊,劫啊。人怎可能胜天。就算他在外面金屋藏娇,至少你父亲活着一天,他不敢对你不好,你父亲撒手人寰时候定然会关照你的,让他不敢对你有不敬。年轻都冲动,你要学会原谅他的错误。”

玉娘拿起桌上的茶壶,啪的一声给摔了,四散的碎片崩得满地都是。在此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悦耳,玉娘撕心裂肺的喊道:“你给我把他重新回复如初。”

刘基无奈道:“玉娘,你别闹了。覆水难收,玉碎难凑。这个道理你怎么都不懂。”

玉娘傻傻的笑起来:“你学纵古今又如何,你知前世今生又如何。你还吹牛想悟了大道,狗屁,今天我就告诉你了,算是算不出来的,除非你设身处地的进入,否则你休想入了大道。我自己好傻,我天真的以为老天让你我错过一次,不会让你我错过第二次,可是我错了。你给了我希望,你又亲手熄灭他。你给了我幻想,你又亲自撕碎他。想我还傻傻得想着你的影子,想着你的嘴唇划过我的皮肤,想着你带着汗味的胸膛,想着我们背靠背的样子,想着你大喝一声的英姿。那时候你是我心中的英雄,而现在,你是个懦夫,你是个草包,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你更不能放弃你的大业,在大业面前我算什么。一个过客,一个你曾经的劫,一个你回忆里的红颜知己,一个你站在最巅峰时候缅怀的回忆,一个你最不愿意提及和面对的人。好,刘伯温,我郑重其事的问你,不要顾及楚宁舟,我给你两条路,一是带我走,一是负了我。你选吧,我想了整整三年,我盼了整整三年,今日,就在今日终于能当面说出想得我头疼的话。一句话说出来,是好是坏我不会多说一句,以后也不会纠缠你。你说吧。”

此时,玉娘竟然出奇的平静,没有表情,如果不是红得像桃子的眼睛和花猫一样的脸庞。定然想象不到之前生的事情。

刘基想了想,苦苦的笑了笑,看了看地上的茶壶碎片,又看了看漫天的繁星。转过身,看着窗外,丝毫不看玉娘哀怨的面庞,背着手,传来毫无感情的言语:“你我有缘无份,鸳鸯谱点错,红绳拉错。勉强没有幸福,有那三天三夜我此生足矣,在无憾事,自此以后,刘基命中再无尘缘,在无羁绊。玉娘,你还是忘了我吧。不要在逼我了。”

背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刘基,我一辈子恨你。我一辈子不会让你忘了我的。”

咣当一声,摔门声响彻在这静谧的夜里。满地的碎瓷片,一扇摇曳的门,一扇开着的窗,一个站在窗前望月的人。夜,恢复了平静,好似从来没有聒噪过,整个楚府好似从来没有如此平静过。

当朝阳爬过山头,暖红色的朝阳映照在楚府的门窗上,门窗都被映照出耀眼的火红色。鸟儿使劲的啼着,好似生怕人们不知道这清晨有多么舒爽,有多么美好。随着楚府的下人间里传来当当敲锣的声音。下人们赶紧穿衣裤,抓紧时间洗脸漱口,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繁忙的清晨显出活力和生机。

正在平静的早晨,一声不合时宜的嘶叫声打破了静谧。‘快来人那,夫人,夫人上吊了。啊,啊。’紧接着,一缕缕尘土立时把静谧的早晨给惊动了。楚宁舟正在熟睡,做梦正有些怪,梦中玉娘竟然跟自己不断的重复当年楚宁舟对脱脱说的诗‘既入我门,生是我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坚如磐石,韧如蒲草。此情此义,常念亲恩。’楚宁舟想用手捂住耳朵,但是偏偏总是能传到耳朵里去。楚宁舟正在梦魇之时,忽然听到‘咣咣咣’砸门的声音,然后听到木巴那雄厚的声音:“老爷,老爷快醒醒,小姐出事了。”

楚宁舟此时只觉得是晴天霹雳,啊的一声转醒过来。楚宁舟听到玉娘出事了,鞋都来不及穿,光脚跑到门口,打开大门。只见木巴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跟自己说:“老爷,你快去看看吧,小姐,小姐出事了。”

楚宁舟有些慌乱,但是强作镇定:“大呼小叫些什么,天塌下来了么。大呼小叫的,哪有个管家的样子,让下人看到多笑话你。”

木巴沉默不说话,死死的盯着他。楚宁舟见木巴眼色不善,也不多说,披上一件大氅蹬上便鞋就跟木巴往自己的卧室走去。越走现下人越多,下人们不知道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看到楚宁舟阴沉着脸,遂又都闭上了嘴巴。恭敬的垂立两旁。楚宁舟心中暗暗感觉不妙,楚宁舟大喝:“你们都没事做么,都扎堆在这干嘛,都不想干了么。滚,都给我滚回去。”

众人作鸟兽散,楚宁舟隐隐听到卧室中有啼哭的声音。楚宁舟不再装稳当,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房门口,房门敞开了一条小缝。楚宁舟定了定神,用力的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一幕差点没让楚宁舟晕过去。楚宁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紧接着就大声嘶吼:“玉娘,玉娘你怎么这么傻啊。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玉娘,我负了你啊。”

只见卧室外间的正中间,离茶桌三尺的上方有一双女人的脚,此时还在晃晃悠悠的摇荡。洁白的棉袜看起来有些炫目,房梁上兀自拴着一根白绫,玉娘如花般的面容此时正对着楚宁舟笑。可是僵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对着楚宁舟笑,至少楚宁舟是这样感觉的。整齐的衣衫,脚下穿着绣花鞋,右臂宽大的袖口掩住了玉手,悬空的身体僵硬的摇荡着,可是玉娘的面孔对着房门,楚宁舟分明看到,玉娘在对着自己笑。楚宁舟吓得赶紧背过脸去,过了好久,才打量起房间来。只见旁边的雪白雪白的墙上写着几行字,字竟然是红色的,还有些字因为太湿而顺墙流下斑驳。‘既入我门,生是我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坚如磐石,韧如蒲草。此情此义,常念亲恩。君又负我,欺我良贞。魂撒秦淮,追随娘亲。’楚宁舟痛苦的闭上眼睛,大声的嚎叫‘啊,啊,啊。’刘基熬了一夜,丝毫没有理出头绪,心中惭愧感始终萦绕着自己,刘基心道,真是‘情’之一字,为之一坎。自己下了好大的决心做出遗忘红尘的决定。刘基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得到原谅,一生一世定然在最深处,在情感的最深处始终亏欠着玉娘。刘基正在迷糊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划破苍穹的嘶吼‘快来人那,夫人,夫人上吊了。啊,啊。’刘基刚刚拿起的毛巾顿时掉在地下。然后双手紧紧了攥紧拳头,疯了似的自言自语道:“玉娘啊玉娘,难道你我今生真真纠缠不清。大道啊,我却离你越来越远。玉娘啊,你害苦我了。玉娘啊,是我害了你啊。”‘扑哧’一口鲜血喷出口,刘基只感觉心头好似一团破布堵着,想掀开,却不能。刘基感觉好似心好似被针扎,被火燎一样的疼,一口血喷出来好似舒服了些。长舒了一口气,忽然眼前一花,顿时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