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爷爷故事集》第二卷48、 抓阶级斗争整“四类分子”
作者:碧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02

“阶级、阶级矛盾、阶级分析、阶级斗争”,这是分析解决问题惯用的模式。

领导时期,每个人都要贴上两条“阶级标签”:家庭阶级出身和本人阶级成分。

农村户口的人,其家庭出身就是土改时他的家庭被划的阶级成分,分为地主、富农、上中农、中农、下中农、贫农等。如果你的家庭被划为地主(或贫农),那么,你的家庭成分就是地主(或贫农)。家庭出身随着血缘而向下传递;本人成分没有什么严格标准,通常是这样理解:地主、富农家庭的人,当家人(参与剥削的成年人)本人成分就是地主分子和富农分子,一般成员(没有参加剥削的子女)如果还在家当农民(农村户口),个人成分就是“地富子女”(后来把所有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人,不论从事何种职业,地富分子除外,一律叫“可教育好子女”);对于农民,个人成分和家庭成分相同,就是说,你的家庭成分是贫农,你的个人成分也是贫农。

这个“阶级成分”非常重要,是一个人社会地位的重要标志。那时候填写任何表格(户口本、选民登记表、入学登记表等),都有“家庭出身”和“本人成分”这两个栏目必须填写,不许隐瞒。如果隐瞒,就犯了严重的政治错误。被查出后,将受到严厉处分。

农村中的阶级敌人是“四类分子”,即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坏分子。1957年反右运动后,又出现了“右派分子”,合称“五类分子”。严格说,只有戴帽“五类分子”才是敌人,属专政管制对象,但是一来运动,许多地方也就不管“戴帽”还是“摘帽”了,统统是敌人。在文革期间,这些人也被称作“牛鬼蛇神”、“黑五类”。

四类分子中可以分两大类,一类是由于本人成份而成为“分子”的,属于这种情况的有地主分子和富农分子,这些人的后代的家庭出身是地主或者富农。另一类是由于自己的行为而成为“分子”的,属于这种情况的有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和右派分子,这些人本人成份比较复杂,可以是贫下中农,也可以是地主富农或者其他成份。反革命分子和坏分子不是成份,他们的亲属被称为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家属。

反革命分子有现行反革命和历史反革命之分。所谓现行反革命,就是解放后犯有反革命罪行的人。195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中列举的反革命罪行有:勾结帝国主义背叛祖国;策动、勾引、收买公职人员、武装部队或民兵进行叛变、持械聚众叛乱的主谋者、指挥者及其他罪恶重大者;间谍或资敌行为者;参加反革命特务或间谍组织;利用封建会门,进行反革命活动者;以反革命为目的,策谋或执行破环、杀害行为;以反革命为目的,有挑拨、煽惑行为;以反革命为目的偷越国境者;聚众劫狱或暴动越狱,其组织者、主谋者、积极参加者;窝藏、包庇反革命罪犯者。

所谓历史反革命分子,是指在解放前反对**革命的敌伪骨干分子。比如反革命特务分子;反动党团骨干分子;反动会道门头子;蒋伪军政官吏(一般是县团级以上)。

坏分子的标准很笼统,通常认为,除了残余反革命分子外的流氓、盗窃、纵火、凶杀、抢劫、诈骗、**犯以及那些严重违法乱纪和破坏公共秩序的罪犯,都称为坏分子。

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和右派分子,有“戴帽”和“摘帽”之分。“戴帽”的,就是敌人,没有公民权,是专政对象。“摘帽”的,就是“被改造好了”,属于人民范畴,有了公民权,不再是敌人。这“戴帽”、“摘帽”大权,掌握在村里干部手中,虽然批准权在区(或县)政府。只要村里上报,一般都批准。尽管摘了“帽”,“摘帽”者本身也是一种阶级标签,所谓的“摘帽右派”,其社会地位高于没有“摘帽”的右派分子,但是还无法真正成为普通民众。

“四类分子”的帽子,是党员干部整人的法宝。如果想整你,就可以弄一顶帽子给你戴上,这就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连家属都要受到株连。由于坏分子的界定相当随意,因此成为基层干部管制、打击民众的最常用的一种法宝。例如,1957年福建省光泽县因为乡干部贪污,在一个乡引了一场骚乱。结果,把39名“闹事”群众定为“坏分子”,判处有期徒刑6人(2人在服刑期间死亡),其余被判处管制或监督劳动。这些人的家属子女也受到株连,被作为四类分子看待,不分给自留地,劳动不能同工同酬,子女不能上中学、升大学,更不能参军、招工、招干。

对“四类分子”的专政形式除了蹲监狱外,主要就是管制和监督劳动。

管制:对犯罪分子不予关押,在公安机关管束和民众监督下进行劳动的刑罚。1952年《管制反革命分子暂行办法》规定对被管制分子,应剥夺下列政治权利:选举权与被选举权;担任国家机关行政职务之权;参加人民武装与人民团体之权;言论、出版、集会、结社、通讯、居住、迁移及示威游行之自由权;享受人民荣誉之权。

决定何人被管制,管制时间多长,在法律上管制由人民法院判决,由公安机关执行。但是实际上大多是有些基层干部滥用职权,私自管制他人。大跃进时期不少基层成立“学好队”,随意关押不服的民众,强迫他们劳动。

监督劳动:虽然没有被管制,或者已经解除管制,但是依然要在其他民众和基层干部的监督下从事劳动改造。谁有权让人受到监督劳动,没有明文规定,是一个法律上的盲区,然而实际这个权力操纵在基层干部手中。

根据阶级分析的方法,认定:农村中积极拥护合作化运动的是贫下中农;摇摆不定的是中农,特别是上中农;反对、破坏合作化运动的是“四类分子”。因此,在审阅中央农村工作部关于第四次农业互助合作会议报告时,对合作化时期党在农村的阶级路线作了修改补充,确定为:“依靠贫农(包括全部原来是贫农的新中农在内,这样的贫农占农村人口总数百分之五十到七十),巩固地团结中农,展互助合作,由逐步限制到最后消灭富农剥削。”以后,随着农业合作化运动的深入,对农村阶级作了更细致的分析,主要是把原来是贫农的新中农和原来的老中农,根据他们的经济状况,分为新上中农和新下中农,老上中农和老下中农,以新老下中农为依靠力量,新老上中农为团结对象。

根据阶级斗争理论,认为,在合作化运动中始终存在着尖锐的阶级斗争。不愿意入社、不愿意把余粮卖给国家、闹退社等等,都是阶级斗争的反应。都是“四类分子”在搞破坏,是上中能的资本主义自势力在反对社会主义。作家浩然写的《金光大道》、《艳阳天》两部反映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巨著,就是阶级斗争理论的图解。

根据阶级斗争的理论,很多干部,尤其是农村基层干部,在解决出现的问题时,就抓“四类分子”或者富裕中农作典型,狠斗狠批,杀一儆百。

有文章写道:“有一年春耕季节,恰好有一个赶集的日子,许多农民不下田去赶集,引起驻村区干部的愤怒。去赶集的人中恰好有一名年过七旬的老地主,尽管老地主早就不能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但是这位区干部认定是老地主煽动农民去赶集,破坏春耕生产。第二天晚上,村里召开大会批斗老地主,老地主站在台的一角接受批判。中途老地主支撑不住了,就由地主的儿子代替他站在台上接受批判。由于老地主身体不好,平常对四类分子的训话和劳役大多数由他的儿子代替,而这种做法当年农村是相当普遍的。批判老地主的效果显著,农民的出工率迅上升。其实在集体化的年代,农民对集体生产没有积极性,不出工去赶集与老地主完全无关,区干部只是拿老地主来杀鸡吓猴,也因此这件事情给笔者很深刻的印象。”

河北卢龙县某村,有一位教员吴老师,家为富农成分。1947年土改时,他家老院的三间正房和三间厢房划为他家所有,当时颁了土地房产证。1951年村里暂借吴老师的3间厢房使用。1954年初吴老师因为孩子多,又长大了,住得太挤,就在1954年初向村里讨要这三间厢房。村干部说:“办初级社了,这三间厢房要作为仓库。”吴老师据理哀求,没人理睬。他就找到县里,请求解决。不料,法院逮捕了他,判刑二年。“罪名”是:“反攻倒算,破坏合作化运动。”

在没有法制的时代,寻找一些替罪羊,通过惩罚他们来起到震摄广大民众服从,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四类分子就是最好的替罪羊。1979年四类分子评审摘帽时,有些农村干部还主张:“东庄留个地主,西庄留个反革命,到时候拿出他们来镇唬镇唬”。

“四类分子”是农村最底层的“贱民”,从土地改革开始,对四类分子的歧视就开始了。有一乡村在土改刚结束后,制定了管制地主的1o条办法,贴在地主家门上:1、扫街铺路;2、为农民夜校移桌凳;3、捞甽沟污泥。4、六点钟起床.六点钟睡觉,不准乱行;5、除劳动割柴外,不得出一里路。如出一里路,作通匪办;6、如有人来地主家走动,就是收买拉拢;7、走路时、碰到人民不准当中走,须低头靠边走;8、不准提笔乱写。9、不准亲戚来往;1o、不准拜佛点香烧纸。

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四类分子都是当其冲的挨整,能够幸免的不多。安徽省凤阳县1957年下半年的整风整社运动中,89%的四类分子受到打击,16%的四类分子被逮捕;1957年广西忻城县为了对付农民闹退社而开展的社会主义大辩论中,共斗争372人,其中四类分子353人斗争四类分子可以起到镇住闹事农民的效果。广西玉林县在1958年将四类分子52o5人集中起来,建立247个改造队。被集中的四类分子大约占全部四类分子的半数。

作家浩然的巨著《金光大道》,反映了河北省东部农村在2o世纪5o年代合作化运动的情况,他是按照阶级斗争模式来塑造人物和展开情节的,其中有好多场面的描**实地再现了当时的情况。比如,在第四部“四十七这就是专政”中,对“四类分子”专政的程序介绍的很真实。摘录片断如下,请读者欣赏。

办公室里正进行着一个最能显示政权威力的活动。周永振和秦方分别坐在办公桌的两边。两张被太阳晒得油黑的脸上,是一种少见的骄傲、自豪而又严厉的神气。

靠西墙蹲着一溜七个专政对象。冯少怀紧挨着地主歪嘴子,他们笔杆条直,垂着手,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这种活动,是按照一贯的程序进行的:先由专政对象一个一个汇报,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事情,都想了一些什么问题,有没有做破坏性的事、说破坏性的话,对自己的罪恶有没有新的认识。等等。然后,由召集他们的治保小组的委员,对他们进行教育,指出其中的某个人,最近表现有进步,某个人表现没进步;在反复地交待党的政策,有针对性地给他们指出改造思想的具体任务。

接着,描写村长朱铁汉对漏划富农分子冯少怀的训话:朱铁汉:“……再不老实,不是戴上帽子拉倒,大狱里有你一铺!”

“我可不敢。”

“你那贼胆子大啦!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们倒也愿意跟你比试到底儿。”

“村长,别误会,我是老老实实的。”

“老实不老实,那得看行动。这回村政权给你个机会,从明天起,不许你再到外面跑运输!”

冯少怀这回可真慌了:“哎呀,村长,我没有用车搞投机倒把呀!”

朱铁汉说:“你应该搞农业劳动,改造思想!”

“我那地边子早刨啦。”

“拉沙子,改造地!”

“哎呀,村长,我人嚼马喂的,那可受不了哇……”

“这是命令!”

冯少怀是作家塑造的一个主要反面人物,他是上中农成分,土改后他积极响应党的“家竞赛”的号召,买骡子栓车,搞运输,是村里“腰最粗”的富裕户,受到翻身户的忌恨。因为他雇工赶车进行剥削,有余粮不卖给国家,破坏统购统销。最后被戴上了“漏划富农分子”的帽子,被人民专政。从此,他成为“贱民”,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