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爷爷故事集》第二卷 54、柳青的小说《创业史》(二)
作者:碧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853

蛤蟆滩三大能人之一的郭振山是土改英雄,是蛤蟆滩第一个**员,在村里享有很高的威信。革命进入了新的阶段后,他仍然停留在原来的思想水平上,一心扑在个人家的“小五年计划”之中,“给自己当家,不给贫下中农当家了”。他一心想“家致富”、盖房买地,而对互助组不热心。当时,党的中心任务是“合作互助”,而不是“家致富”,因而他受到组织的批评。书中第十二章描写了他被批评后的心理活动,再现了当时一些党员干部的痛苦矛盾心情:第十二章有了皱纹的宽额颅上,隆起着拔过火罐的酱红色圆印;毛茸茸的大鼻孔喷着火焰般的热气;嘴唇千裂了,有胡楂的嘴角上出现了火泡;那双曾经是光芒四射的大眼睛珠子,现在失去了神采;土改时候打雷似的嗓子,也嘶哑了——咱们的郭振山,躺在草棚屋的小炕上两天了。

……

包在被窝里的郭振山难受极了。他觉得人到倒霉的时候,走平路都会栽跟头的。头年冬天他刚刚准备买二亩稻地,就被梁生宝知道,汇报给支部了,弄得他在整党的支部会上检讨了三回。这回,他把准备买地的部分粮食,投资给私商韩万祥开设在黄堡北门外的砖瓦窑‘支援建设’,想不到卢支书这么快就知道了。他那晚追到汤河畔上,和卢支书磨了半天牙,支书也没有漏出一点口风,是谁反映他的。他坚决地不承认有这回事情。卢支书说:“没这回事,你管他谁反映呢?”他又试探地说:他没有给砖瓦窑投资,即便投了资,也不能和买地、放帐那些可耻的剥削行为比,这是支援建设。卢支书说:“呀!同志!你的嘴才太巧了嘛!你支援建设,为啥不同生宝同志一样,实心实意组织上一个互助组,帮助翻身户生产呢?你把粮食投给私商开的砖瓦窑,‘支授建设’哩?好同志哩!你这是做生意!你甭看自己那么精,看别人那么傻哩!你心上有七十二个窟窿眼儿,别人都能看出来,只不过是嘴里不说罢了!”郭振山红了脸。他还说什么呢?党支书已经把话说绝了。

郭振山在被窝里头苦苦寻思:卢支书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漏了风的?就连他妈、他婆娘、振海两口子,他都瞒着。他们问他:为什么给老韩装粮食?他告诉他们“悄悄不敢说!我拿咱节余下的粮食,66续续给咱定下些砖瓦。想住高瓦房的话,把嘴闭紧些!”全家都感激这个当家人深谋远虑,又知道他在去冬整党的会上挨过“整”,还会给他抖风吗?至于韩万祥,为了解决窑上工人的口粮间题,拉他的股子,恨不得给他作揖。“咱情知你们党里头不许买地、放账、雇长工、做生意。郭主任,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从我嘴里漏了风,你往咱脸上唾!说老韩不**!叫咱老韩穿开档裤!”好精的韩掌柜,也算黄堡街上少数几个精人里头的一个哩,会拆自己的台吗?啊,啊!郭振山终于从记忆里搜索出来了,似乎有两回在黄堡集上,他和韩万样说话,给梁生宝碰见过。……

“又是他!”郭振山在被窝里苦恼地想“又是他!对这号事,就他眼尖、鼻子灵!”

他难受地回忆起农历正月里,区委王书记到蛤蟆滩来,整顿互助组的那些使他难堪的日子。他觉得自己理短,说话用的音量很小,甚至身量也太高了,目标大了容易引人注目。加上王书记和梁生宝那么亲热,黑夜两人挤在一个小炕上睡觉,他心里更加不是味儿。那时候,郭振山就在心里警告他自己:“你当心啊,当心人家往王书记耳朵里,灌你的坏话啊!你要当心呀!’现在,郭振山在充满了汗水味的被窝里,愤愤然想道:“生宝同志!你要指望你的能耐往上爬哪!你甭在领导跟前,臭我郭振山的名声,抬高你自家!”

他从心里不服气梁生宝。小伙子能有几两几钱能耐?

“我郭某人要是和你一样,婆娘没婆娘,娃子没娃子,我的互助组,比你生宝同志的能强十倍!不是吹!”郭振山在被窝里头,不服气地想。

他脑袋一想热,就想豁出来不创家立业了,创国家大业吧。叫你生宝看看谁把互助组闹得更欢腾。但他在被窝一翻身,又改变了主意:不能拿过光景的事赌气!“社会主义,”这是人们刚开始在嘴上谈论的名词。到处有人关切地问:咱中国什么时候实行社会主义,没有一个地方有人明确地回答过。可见庄稼人面前,摆着的是一条渺茫的漫长道路。也许这一代人走不到,需要下一代人接着走哩!感谢土地改革,给了幸运的郭振山这创家立业的坚实基础,他和他兄弟振海两个气死牛地劳动,不愁压不倒他郭世富!何况老三振江在城市向农村第一次要人的时候,他就让他到西安电厂里去当徒工,升了技工就能往家捎钱!一九五三年是国家建设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头一年,却是郭振山创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第三年。他是从一九五一年就开始了。他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目标是:按人口平均,土地面积赶上郭世富。以此为限,绝不过。他绝不使自己的家业接近仇人姚士杰,那和他的“政治性儿”水火不相容。他一根椽一根檩地备料,人不知鬼不觉地准备在他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即从一九五六年起)盖瓦房。先盖正房,第三年(一九五八)盖东西厢房,第五年(一九六o)盖前楼。不能太急,太急了不像个**员!但即使这样,党组织一再阻挠他的计划实现。他创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已经破产了,整党的时候已经把**员买地,提到犯纪律的水平上来了。他只好把第二个五年计划的事情提前,谁知刚刚露了头,就被党支部觉了。

在头年冬天整党的会上,郭振山也曾热过:“说得对着哩!红军走雪山,过草地的那工夫,也不知道啥时光全国解放啰。可是他们走破了脚还是走,十几年就打倒了老蒋。这社会主义也许只要一二十年工夫吧?”

他和下堡乡的其他**员,一块走出下堡村乡政府的大门洞,脑子里充满了崇高的社会主义理想。在过汤河的独木桥的时候,在稻地中间的小路上走着的时候,他和生宝同志亲密地商量过,怎样把蛤蟆滩的互助组整顿好,怎样帮助在生产上和生活上有困难的分地户,别叫他们重新摔倒啰。但是当他睡在炕上婆娘娃子们中间的时候,西厢屋郭振海强壮的鼾声,东厢屋牛棚里牛啃铡碎的玉米秆的声音,棚上头保卫粮食的猫咬住老鼠的声音,一下子就把他拉回现实世界了。他办工作误工太多了,老二振海都经常威胁着要和他分家哩;他认真搞互助组,老二怎么能情愿呢?他自己娃多,振海娃少;他的劳动也不抵振海那么强壮了。他不能和老二分家。不能!坚决不能!俗话说:“好家当,怕三份分哩!”分开以后,他家人的生活要受紧!一块过,底子厚,力量大!

“咱当个普普通通的党员算哩!咱光把村里的行政工作办好算哩!”他想,“光荣!光荣!咱没那条件光荣啊!”于是,土改时候下堡乡赫赫有名的人物,拿定最后的主意,给自家当家,不给贫雇农当家了。他没想到卢支书抓他抓得这样紧,也没想到村里的行政工作,竞变得这样难办,竟不允许他敷衍了事!

他妈端来一碗汤面条。碗里五颜六色——红的是辣椒,绿的是蒜苗,黄的是豆油点子,看了真使人流出口水。老婆婆端到她儿子跟前,用筷子搅几搅,说:“振山看!你屋里家给做下了,你就强挣着吃上它两碗。”

郭振山推开被窝,挣扎着坐起来了,他接住碗了。他看看碗里,又皱起眉头来,心里愁:“怎么办呀?村里的行政工作,这样难办,党员这样难当,怎么办呀?”这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塞得他脑袋胀。

“亏你还是常指教人的人!”他妈又咄呐他。

“在外头精明,在屋里糊涂!妈,你甭管他,爱吃不吃!”他婆娘抱着噙奶的娃子,赌气了。

郭振山勉强用筷子夹起面条,送进嘴里。他懒得嚼。他心里头想:“**员呀!**员呀!这么难当?”他的脑子还是被这个问题苦恼着——卢明昌用那么不喜欢的眼光盯他哩。他不在这个党过不了日子吗?

他使劲地咽下去第一口面条。他用筷子夹了第二口,噙在嘴里,又不嚼动了。这时候,他的全部身体都失去知觉和动作的机能了,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脑袋上去了。

这时候,郭振山好像不在他自家的草棚屋的小炕上,而像在渭河的船上,昏昏悠悠,坐不稳当了。他头昏,喉咙堵塞,嘴里酸苦。他想呕吐。糟糕!草棚屋在动弹了,挂在稻草棚底下椽子上的竹篮子在摇摆,脚地的竖柜在摇摆……

这时候,好像在草棚院外头什么地方,“轰……呜呜”——一声巨响,他刚觉得耳鸣,碗就掉在被子上了,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在被窝里头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满腮胡楂的脸流着眼泪,羞愧难当地声明什么事也没,叫家人们都散,做各人的活去。

郭振山啊!郭振山啊!有几千年历史的庄稼人没出息的那部分精神,和他高大的**胶着在一块,难解难分。旧社会在他的精神上,堆积了太多的旧思想,卢支书已经批评过他了,他刚才开始进行自我分裂。是**员郭振山战胜呢?还是庄稼人郭振山战胜呢?

家人们散去以后,他浑身冷汗,独独躺在被窝里。**员郭振山痛斥庄稼人兼卖瓦盆的郭振山:“你胡思乱想个啥?你想往绝路上走呀?放清醒点!你把眼睛睁亮!你怎敢想离开党?要在党!要在党!离开了党,蛤蟆滩的庄稼人拿眼睛能把你盯死!离开了党,仇人姚士杰会往你脸上撇尿呀!

在一霎时间,事物在创业的庄稼人郭振山眼前,显得比较清晰了:党是伟大无比的力量!它现在有效地掌握了中国历史的展!它的政策影响着每一个中国人的生活——它使饥饿者食饱,使奢侈者简朴,使劳动者光荣,使懒鬼变勤,使强霸者服软,使弱者胆振,使社会安定,使黄堡镇的集日繁华……而他郭振山呢?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只有在执行党的政策前两年,人们才真正重视起他来。离开了党,他就重新只剩下一个高大的**,能扛二百斤的力气,和一个庄稼人过光景的小聪明啰!郭振山向来把“在党”看得高于一切。他从来也不曾缺席过一回党的会议。汤河涨水,他绕王家桥也要去;王家桥被山洪冲垮了,他绕黄堡大桥也要去!怎么现在为了家创业想离开党呢?笑话!……

水嘴孙志明来看代表主任,给郭振山带来村内的新消息——白占魁婆娘翠娥给人透露:似乎姚士杰给她借了二斗白米,白占魁安住家,又到西省收破烂去了。官渠岸有两家困难户私下向富农借粮,高增福他哥高增荣,也到富农的瓦房院去了,气得高增福跺脚哩。上河沿好些庄稼人和梁生宝互助组,联络到一块,进山割竹子。郭庆喜被梁生宝和冯有万说得没办法,给他选区的困难户借了安家的粮食。高增福出头在官渠岸,组织掮扫帚的脚力……等等。

郭振山听了难受。他这代表主任已经失去控制蛤蟆滩局势的能力了。村内的事态,离开他的影响,各自展着:富农对他似乎不再有所畏惧;贫农对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指望了。梁生宝和冯有万,也不来请教他,要求他指点他们进山应注意的事项。他听孙水嘴滔滔不绝地说着,听着听着,脑子里就明确了一点:他已经被自己的自行为,拉出了蛤蟆滩的斗争行列。他已经变成革命的局外人了。难怪卢支书拿不喜欢的眼光看他哩。

“算哩算哩!”郭振山难受地婉言劝止,“志明,我头疼。你甭说了。有啥活路,你先做去,往后咱再拉扯。……”说毕,他扯被窝包住了头。

孙水嘴眨着眼,惊愕不解地盯了一阵,然后灰失失地离开了。报告完村内的消息以后,要试探试探代表主任,能不能帮助一下他和改霞的亲事来,谁知郭主任竟病成这个样子呢?唉!……

改霞的思想像她红润的脸蛋一般健康,她的心地像她的天蓝色的布衫一般纯洁。她像蜜蜂采蜜一般勤地追求知识,追求进步,渴望对社会贡献自己的精神力量,争取自己的光荣。对这个二十一岁的团支部委员来说,光荣就是一切。她简直不能理解,一个人在这样伟大的社会上,怎样能不光荣地活着。她瞧不起孙水嘴,除了他看她的眼光里带着淫邪以外,代表主任介绍他入党没有被通过,也是重要的原因。她想:“哼!什么青年!连党也入不了!”至于改霞,土地、房屋、车辆、牲畜、衣物、用具……等等私有财产,在她眼里如同汤河边的丸石、沙子和杂草一般没有意义;要是她到了适当的时机,提出入党的申请而不被接受,她不知道她怎样活下去!做一个**员,把自己的一份力量汇集到党的巨大力量里头去,是改霞心目中光荣的起码标准。

但是,她还没有足够的知识和经验,还仅仅看见**员的称号光荣,而不能识破个别有着这个光荣称号的人,内心的想法和隐秘的活动,和称号不相符。她是这样纯真,只有正心眼,没有拐心眼,习惯了以最好的假设估计她所敬佩的人,以最坏的假设估计她所厌恶的人。当她知道富农和富裕中农,竟明目张胆抵制活跃借贷工作的时候,她真是恨得直想用她自己的手,去扭掐姚士杰和郭世富,用她自己的口,往他们的厚脸上唾!同时她对负责这个工作的代表主任,从心底深处同情。解放后,改霞和郭振山的历史关系,使她怀疑不到代表主任有不好的心眼;而他对互助组不真心,他以他户大口多解释。纯良的改霞心里头想:“确实!生宝家庭情况简单!”当改霞从下堡小学回来,听妈说代表主任病了的时候,她放下书兜立刻到斜对过草棚院,去看望他。

和孙水嘴来看望的时候不同,郭振山把被窝推到一旁,赤脚片蹲在炕席上,和站在脚地的下堡小学的团支部委员说话。

看见关心自己的进步和前途的代表主任脸上的病态,改霞简直惊呆了——几天在村巷里没见,郭主任竟变成这个样子:由于被窝包住脑袋睡得太多,大脸盘灰暗而浮肿,皱痕变成了皱纹,胡楂更加零乱了,好像一个龙钟的失意老人,蹲在阴暗的角落里。

问讯过几句病情以后,改霞很关心地问讯:为什么不请黄堡卫生所的医生看看?

“算哩!”郭振山嗓子仍然有点瓮声瓮气地说,“算哩!今日好多哩!”

的确!他妈和他婆娘也证实:这个家庭里的重要人,显然逐渐振作起来了,有点精神了。他和改霞说话的时候,脸上有笑容了。她们看出来的——愁容和笑容是不相容的,做作的笑容是掩盖不住愁容的。

郭振山已经从一个危险的思想里,苦斗出来了。他竭力往宽处想,往亮处想。他警告自己:只要和姚士杰居住在这同一个行政村,就水远也甭离开党!姚士杰和他的仇恨,在两人同时都在地球上活着的时候、是解不开的。他倒是经过土改,解了点心头之恨;而姚士杰则更仇恨他了,其所以不敢向他龇牙咧嘴,仅仅因为他这阵站在好汉台上。对他来说,离开党等于自找苦吃。一对一,他怎么能拼过姚士杰呢?他想开了,决定接受卢支书的批评:把投资给韩万祥砖瓦窑场的大米,改成定买砖瓦,推脱“做生意”的指贵。至于互助组,他只有忍受卢支书的批评和王书记的冷淡了。他只有等待看生宝最后能弄成什么样子,再说话。他不能拿十几口人的光景孤注一掷嘛。自己既不愿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就不能像土改时那样好叫人表扬了。他决定:闷倒头过日子吧!

郭振山一说服了自己,他的病就轻多了。他就再不用被窝蒙头了。他妈和他婆娘只见病轻了,不知道他竟经过这样严重的一场斗争,天真无邪的改霞梦也梦想不到这样复杂的内情。改霞只见郭振山赤脚片蹲在炕席上,她哪知道他心里想得这么多呢?改霞甚至于想:唉唉!看代表主任为本村的困难户,忧愁成什么样子了。她心想:郭振山肚里呕着姚士杰和郊世富的气。这使她更加尊敬郭主任了呢!

团支部委员穿着格子布圆口薄底鞋,站在郭振山草棚屋的土脚地上,气愤地抨击姚士杰和郭世富对活跃借贷的抵制,表示她对代表主任的同情。

经过一场自我斗争的郭振山,现在表现得心平气和,很有自我批评精神。

“咱有短缺。”他承认,“咱有短缺。要不是正月里,俺屋里大伙说得咱把几颗余粮定了砖瓦,他姚士杰和郭世富敢?咱先拿出余粮,扶帮了困难户,咱再同他们说话。咱舌根硬嘛!这阵,唉!错了!错了!咱错了!咱不该听屋里大伙的话!‘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咱住了几辈子草棚屋了,急着住瓦房做啥哩嘛!”

样子十分沉痛的自我批评,深深地打动了改霞单纯的心。任何程度的自我批评都受人欢迎,都被人尊敬,而绝不降低自己。

“唉!好改霞哩!”他又继续难受地说,“屋里大伙说:年年要缮稻草,咱这河川野滩,风揭棚顶,黑间赶得人起也起不及。咱心思:也对,省得一起风,人在屋里睡不稳。哪知道……”他难受得简直说不下去了。

改霞相信代表主任的失悔。她知道:家庭是每一个**员和青年团员的陷坑。你稍不警觉,就会失足。她手指头卷着她学生蓝布衫的衣襟角,想着她说几句什么聪明的话,安慰代表主任呢?

郭振山又继续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告诉你,问问你妈愿不愿意人我这个互助组。”

改霞感到意外的惊奇:“你家不是和老金家哥儿俩一组吗?”

“唔,”郭振山说,“是和老金家一组。可他哥儿俩都是有牲畜户。互助组里头没捎带一家没牲畜户,也是咱的短缺”

改霞怀疑地问:“怕老金家不情愿吧!俺家男劳力没男劳力,牲畜没牲畜,哪个互助组也不情愿收掩,俺是负担……”

“不要紧,他不情愿有我哩。”

改霞大喜。年轻人一高兴就激动,她感激地说:“是这,甭间俺妈啦,保她满心喜愿就对哩。咱斜对过邻居,你不知道俺吗?俺娘俩,年年靠亲戚的牲畜,捎带庄稼……”

于是,单纯的改霞,看见郭振山更亲切了。这是一个知过必改的人啊!她想到自己失去父亲,没有兄长,而有着这个年长的**员的关照。是很幸运的。

郭振山抬眼看看改霞高兴的脸盘,如同开放的花朵一般。他问:“考工厂的事,拿定主意了没?”

“还没。”改霞笑着回答。

“怎么还没?”

改霞只笑不说话了。她要和生宝谈一次话,直到现在还没有机会。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更准确地说,她一直在等待着生宝主动地开口约她。她不愿意自己主动地约生宝。那多难为情呢?多不好意思开口呢?多脸红呢?她可是说不出口啊!……

一个闺女怎么能把这心思告诉旁人呢?郭振山又关心地问:“怎么还没?”

改霞笑笑说:“郭主任躺下休息吧,我回去了。……”

书中描写富农和中农的心态也很真实。他们害怕被贫农揩油,害怕农业合作化要“共中农的产”。

党中央关于互助合作的决议,强调要搞好生产,增加农民的收入。梁生宝牢记党的这一教导,紧抓“搞好生产、增加收入”的关键环节,赢得了广大农民的拥护,把农民引向社会主义道路。当时,凡是像梁生宝那样搞互助组和初级社,都搞得红红火火;反之,则怨声载道,闹退社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