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仙游记》第二卷37、小青审理“荥经惨案”(二)
作者:碧薇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92

于广接着控诉:还有好些人是没被饿死前而被打死的。那时村里都豢养着几个打手,他们吃饱了就背着枪到处巡查,现哪家房子上冒烟了,便冲上门去砸锅砸灶。上院子的几个社员因为扯了点油菜来充饥便遭到吊、跪、打,受过毒打的也较普遍。有去偷菜的,偷吃庄稼的,偷猪牛的,偷刚播在地里浸过农药、大粪的种子的,去撬保管室门的,偷食堂馍馍的,总之都围绕一个“吃”字而受尽凌辱。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树德堂的院子里,有几个社员冒死去宰杀耕牛,被觉后,把他们四个人押在四合院天井中站起,打手石开泰手握一丈多长、茶杯子粗的铁头子金竹竿(院里原来做过粉条,有许多晾粉竿),气势汹汹的站在廊檐下,挥动竹竿,风声呜呜响,猛朝天井中的人劈去,两人立即倒地,张着嘴,半天叫不出声来。接着又选好角度劈向还没倒的另两个人,全都倒后又喝令站起来,再打,直到把竹竿抽成光刷刷又另外换一根,一直把四人打得再也站不起来爬在地上奄奄一息才罢休。那当场喊“石爷饶命”的求饶声、凄厉的惨叫声,围观群众的叹惜声,小娃娃的吓哭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

另一种刑法是吊“鸭儿子浮水”,一个当时才15岁的小伙子王富清,打手用细麻绳将他吊起后,还在背上加一个百十斤重的石头;有个妇女吊起后,还被脱下裤子,用荨麻抽下身,用极其下流的手段凌辱人。有一个3o岁的妇女,就是被打手丁xx用锄把捅进**戳死的。还有一种刑法就是把偷牛的人代替牛来耕田,大冬天,脱光了身子拉上犁头耕田,走不动就打。我们队就有四个社员被打死。全县饥饿又挨打死的就不知多少了。死后还背上“偷贼”的罪名,说被打死的是坏人,来标榜其打人的合法性。其实被打死的都是一贫如洗的好社员,当时称为贫下中农,阶级兄弟。成分不好的人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早就整怕了,宁饿死也不敢去偷。但我敢断言在农村凡是活下来的下层人没有一个没去偷吃过庄稼的。死去的人蒙冤含垢,活下来的人何尝不是蒙冤含垢呢?那时的情况就是全民皆“偷”啊!

三年的大饥荒中,我们这里从1959年冬到196o年春是死亡的高峰期,一条大路从我们生产队通过,这段时期每天都看见乡下逃荒的人经过这里,走不动了,倒下去便死在路上。从北门口到飞机坝这段路仅一公里。一天都要倒下几个,又没人及时收尸。在北门口那条小街上,住着五、六、七三个生产队,每天一辆架架车专门拉尸体去倒都忙不过来,刘万寿家一家五口就死去三口,他父亲死在床上十几天才轮到拉去倒在黄沙坝河边上。四乡山区各公社的死人情况比我们城关公社更惨,一家一户死绝的也不在少数。复顺公社的太阳弯生产队几十户人几乎死光。我的同学方联森说,他196o年到三合乡去,亲眼目睹了在一个住有五六十人的大院子死得清清静静的,长期没人掩埋,那些先后死去的尸体横陈竖摆,各具惨状:有背靠大门框,眼巴巴站着死去的,有横担在门坎上,伸出手作呐喊状的,有蹲在墙根的干尸,有母亲抱着婴儿死在床上的,有刚死不久被老鼠掏去眼珠、咬得血淋淋的,有死后被人割了**肉的。

在烈太公社共和队我叔叔家,一天就饿死三个孩子。有一个一岁多点的小女孩,她妈已经饿断气了,她还在身边吮奶。到后来,那些死在路边上的人,晚上就被割去身上的肉,我也亲眼看见过在小壕头路边上,两具男尸被脱去裤子,从臀大肌到腿肚子的肉都被割走了,露出青紫色的刀痕。吃死人的现象很快播及开来,虽然饿死的人只是皮包骨头没多少肉,但比起吃观音土来要强多了。倒在路边上的尸体吃完了,就去吃倾倒在河边上的尸体,甚至有些埋在土里的新尸都被挖出来刮去了皮肉。邻队丁x氏的孩子刚死,她便悄悄宰割煮着吃了,她虽然存活下来,却疯了,逢人就问:“看到我的毛毛吗?快告诉我,他在哪里?”在太平公社还生偷吃别家活娃娃的事。

第二个告状人是位记者,他控诉道:四川荥经古称若水,地处四川盆地西部边缘的雅安地区中部,距成都175公里,扼川滇、川藏线的咽喉。荥经土地资源丰富,全县幅员1781平方公里,辖25个乡镇,当年人口6万余。自古以来,荥经就以其文化底蕴厚重,而享誉历史。

1958年8月底开始,荥经县委领导全县人民,开始大办人民公社,大办公共食堂,大办钢铁,“跑步进入**”。1958年,荥经县人口六万多。至九月,全县建起十多个人民公社,大办起五百多个公共食堂,全县人民被纳入“吃饭不要钱”、“跑步进入**”的“三化”,即“生活集体化,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的军事化体制。

在山高水冷的荥经县,人们长期以林木和茶叶为主要经济来源,粮食作物为玉米、薯类,水稻为一季中稻,亩产约二三百斤左右。但在大跃进年代里,邢书记亲手扶植的高产“卫星”,就达到亩产“万斤”、“三万斤”和“六万斤”!荥经县成为雅安地区大放高产“卫星”的“红旗”县。

大办钢铁,荥经县又成为雅安地区大放“钢铁卫星”的“红旗”县。全县抽调二万多劳动力,拆屋揭瓦,大建土“高炉”,上山砍树,建窑烧炭。四个多月下来,全县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被毁掉大半,仅留下几处山大断路的原始森林幸免于难。荥经县因此换回“钢铁卫星”红旗十几面!

是年8月起,全县农村青壮劳力全部开进“钢铁基地”,只留下一万多妇女和老弱病残耕作和秋收。秋收季节,劳力奇缺,大量粮食烂在地里。到了年底,地委开会落实国家征购任务,邢书记又在会上大放“卫星”,说是五八年粮食产量比五七年翻番,由28oo万斤,增产到56oo万斤。实际上,当年粮食减产两成多。秋收不到两个月,就出现浮肿病和饿死人情况。国家征购任务又按“高产卫星”数字,任务“落实到社”。一些公社干部向邢书记反映实际情况,遭到县委高调痛批,一顶顶“右倾机会主义”、“落后保守”、“富农思想”的帽子压下来,一杆杆“白旗”插下来,一车车粮食源源不断运出去。荥经县又一次夺得“征购红旗”,而全县粮食几乎全部被征购殆尽。

五九年夏,所有食堂都断了粮,社员拿草根树皮塞肚皮。由于政策调整,夏粮收割,全县粮食情况略有好转,部分地区还给社员放了一点救命粮。

庐山会议后,全国掀起“更大跃进”**,荥经县又是“红旗”县!五九年全县粮食总产才一千多万斤,人均不到百斤。而邢书记又是一番“更大跃进”的神吹,声称粮食总产比1958年翻一番。在“更大跃进”的大潮中,“跃进派”邢书记上调,得到提拔。大跃进中屡放“卫星”的饶某,接任了荥经县委书记。他接下的是个烂摊子,但他继承了前任风格,在一门心思“更大跃进”、“夺红旗”的指导思想下,终于把这个烂摊子,闹成个更大灾难的深渊。

饶某上任,刚好赶上庐山会议后“反击彭、黄、张、周反党集团”、掀起“更大跃进”的政治运动**继续来潮。一贯积极卖力的饶某,当此之际,正是如鱼得水,大显身手。

到1959年底,县委初步摸底,是年秋粮大减产。饶书记接着前任的高调报高产,大喊荥经实现了更大跃进,结果征购指标比实际产量高出一倍多。饶青下令,先完成征购,再安排生活,粮食收下来一律就地征购,就地进仓,就地封存,然后上调。老百姓口粮、饲料和种子不管。但就这样还是完不成任务。为此,他在全县党代会上提出报告:《乘胜挺进,在胜利的基础上,再接再历,继续反右倾,鼓足干劲,为夺取一九六零年的更大跃进而奋斗》。不顾群众大批死亡的事实,继续大讲大跃进、大丰收、大好形势!

为了完成国家征购任务,按中央和四川省委的布置,饶某亲自挂帅,大搞起“反瞒产”运动。在老百姓大量饿死人情况下,县委组织各级工作队和工作组,下到社队,大力施压,以极其残酷的暴力手段,开展起轰轰烈烈的“反瞒产”运动。

“反瞒产”运动的宗旨,用饶某的话来说,就是“不惜动用一切手段,要从社员家里和社队仓库中把粮食搞出来!”为此,县、社、队各级工作队、工作组和社队干部一起动手,开展起一场以暴力“催粮食”的“人民战争”。于是,县、社大量调动武装民兵,荷枪实弹,挨家挨户搜查粮食。查出粮食,不仅当场没收,而且还要殴打、惩罚户主全家人。

在这场“人民战争”中,各级干部对“不老实”的干部群众,使用了拳打脚踢,罚跪,揪头,煽耳光,捆绑,吊打,人撞人,火烧,锄把捅进**,刀砍,活埋等几十种刑罚!

这场运动的结果:社队仓库基本掏光,公共食堂基本断粮,社员群众基本靠野菜为生!到1959年11月初,6o%的食堂粒米不见,全靠红薯、玉米掺野菜下锅煮糊糊。五九年冬天开始,绝大部分公共食堂断炊了!为了体现人民公社和公共食堂的“优越性”,公共食堂奉命不得停伙,必须冒烟!于是,食堂将糠壳、红树藤叶(晒干)、玉米秸秆、棉花壳等磨成粉子,掺上野菜、树叶之类,号称“吃饭技术革命”,煮成“面糊糊”的稀“饭”,成年社员一餐两汤瓢,老弱病残则一餐一汤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