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到江都边界，四野阒然，不见人家灯火，只有时不时经过的车辆声，以及南北向的大运河的水流声。

乔向东的手机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除了“老李”不会再有别人。

乔向东不敢托大，没有在司机面前接这个电话，免得暴露了“老李”的身份。将司机绑在驾驶座上，熄了车火，自己走到了大运河的边沿，这才回拨了电话，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有两个坏消息，必须要告诉你。”

乔向东苦笑道：“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第一件事，李恪不见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的审讯室，更不知道李恪是何时逃离的，这事有董新明和宋晴给他打掩护，加上李恪本身的手段，他想要避开任磊的眼线，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乔向东倒抽一口凉气，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陡然间听到“老李”说出这个事实，仍禁不住心头一震——这果然是个圈套。

“知不知道李恪到哪里去了？”乔向东望着眼前这条见证了千古的大运河，不久之前，自己就是在这附近了结了龙君的性命，把他丢进河里，主宰着他人的生死，当时是挺痛快的，此刻的心情却异样的复杂。

“除了董新明和宋晴之外，没人知道李恪现在在哪，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你最好把行动取消了。”

乔向东苦笑道：“已经来不及哩！东西我都到手了，现在还正挟持着一个警察给我当司机呢。”

老李置疑道：“你确定那是你要的东西？”

乔向东大感头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李道：“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个坏消息，你那东西，很有可能是假的。”

“什么！假的？”对乔向东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噩耗，终于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道，“这怎么可能呢？”说这话时，乔向东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厕所冲水的声响，还有轻微的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想来“老李”是为了打听这两个所谓的“坏消息”，而正在应付着什么应酬。

“有人来了，以后再联系，你自己保重。”

“老李”的电话挂断，乔向东的脑袋却还是懵的，虽然月华很淡，但乔向东仍旧从背后抽出两册画卷，加上手机屏幕的照明，仔细的比对起来。

欧阳询的真迹，当然不会有假，但这副虞世南的《兰亭集序》，横看竖看也该是一副唐字。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乔向东自言自语的轻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却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你那副《兰亭集序》是真的。”一束凝而不散的声线响起，在静谧的夜间犹显自信。

“李恪？”乔向东陡然一震，眼疾手快的收拾起两幅字画插回背后，同一时间举起手枪，对准李恪的眉心，全神戒备。

两道身影，相隔不过十来米的距离。

乔向东冷冷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李恪哑然失笑，道：“事实上，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没有察觉罢了。”

乔向东的目光这才瞥到出租车的后备箱，看着敞开着的后车盖，故作镇定的恍然道：“你就一直躲在那里？”同时心中却是震撼不小，自己对于周围的环境已经格外留神，也只感觉到司机的呼吸，至于后备箱，自己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以藏人，然而从自己坐上出租车开始，到试探出司机是个警察，再到车子开到江都市北部的边界，已经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后备箱始终没有出任何动静，哪怕是细不可闻的呼吸声，也都没有听见。

乔向东直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小时憋着气、控制呼吸，一动不动的蜷在后备箱，这哪里是一个活人可以办到的，哪怕是换了自己，也没有可能办到，然而李恪却做到了，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使人没有半点疑虑，哦不，要真是死人，自己也一定能够察觉到，李恪简直就像是无形的空气，逃过了自己异常灵敏的灵觉。单从这一方面来看，李恪的武功修为，确实要比自己略胜一筹。

李恪目光灼灼的盯着乔向东，仿佛能看清乔向东心中所想，怡然道：“人和人之间，是存在差距的。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一旦我亲自出手，对你的自信将是很大的打击。”

乔向东哈哈笑道：“可惜我这个人偏偏不知天高地厚，要不然我也不会公然和整个国殇组为敌了。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的武学天赋，是国殇组近百年来最为优秀的。”顿了一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但是同时，你也要明白，人和人之间的争斗，结果输赢如何，除了看武力之外，还要看智力，以及……天时、地利。”说到最后面“天时地利”四个字的时候，背上的两副字画，已经拿在了左手，意思无非是要警告李恪，如果把他逼急了，他就会不惜一切，毁掉这两幅《兰亭集序》，玉石俱焚。

李恪好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并非是什么国殇组的人，更不是董新明的部下，那又如何？你若是自作聪明的以为，光凭这两幅字就能够让我投鼠忌器，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心中却不得不佩服乔向东脑筋转得挺快，在行动之前，董新明就一再的嘱托自己，兰亭为重，人为轻，要换了是董新明在现场，因为有着这一种心理，难免要被乔向东牵着鼻子走。当然，为了还董新明一份人情，以及让以后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李恪还是决定先帮董新明拿回虞世南的《兰亭集序》，只不过这种想法，当然不可能让乔向东看出端倪来。

“你不是国殇组的人，那为何董新明还千方百计的庇佑你？”乔向东嗤之以鼻，道，“不过不管如何，眼下这种情况，我都宁愿豪赌一把，胜过坐以待毙。”

“那你就赌一把试试？”李恪轻蔑的望了乔向东一眼，浑然视他手里的枪械如无物，自信非凡的道，“你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