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回 局中有局
作者:雲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207

大祥赌坊内的吆喝声和欢呼声逐渐大了起来,撕破了附近短暂的宁静,那嘈音很快扩散到室外的每一个角落,便是离赌坊很远,也能清楚地听到这吵闹声音。

钱大祥瞄了瞄自己的骰子,露出一个三点和一个五点的骰子,脸上带着微笑,抛出了两个金色筹码,混在双方最小下注额那二百两当中。

或许筹码的数量早已愈来愈大,这一千两的筹码,早已不能挑起他们的呼声了,也不过稍稍起閧个一会,便又静了下去。

那男人则仍显得非常轻松,右手**着筹码,左手则轻轻抬高骰盅,虽然他心知身後有人偷看,但以那个角度来看的话,那人是不可能偷看得到的。”四四三,十一点......”看着手中仍算不错的点数,那男人也很乾脆,毫不犹豫地抛出了两个金色筹码,并露出了两个四点。

「哦?这麽有自信?」钱大祥看了看他的筹码,显得不以为地呵呵笑了数声,瞄了瞄骰子,又抛出了两个金色筹码「加码,一千两。」

那男人看了看钱大祥,心里一阵狐疑,不过这情感他丝毫没有流露於其脸上,不过是轻轻一笑,拿了四个金色筹码,悠然地推到前面,并用双手连同之前那两个金色筹码合起来。

「再加一千两,合共三千一百两。」那男人故作自信地笑道,但事实上以他十一点的点数,下这种大注是非常危险的,恐怕这只是他唬敌的策略罢了。

加码的次数已达上限,钱大祥已抛出二千两的筹码,此刻若是放弃的话,不便是白白送二千两给眼前这个人麽?钱大祥虽然有点犹豫,但也挺爽快地跟了下去。

只见桌上放着六千二百两的筹码,那些围观的人不禁瞪大了双眼,本来气氛喧闹不已的赌坊,在这刻却是静若禅寺,众人彷佛都屏住了呼吸,只等待两人打开骰盅的那一刻。

「十一点。」那男人笑了笑,满脸笑容地揭开了骰盅,露出那三个骰子。

「哦?」钱大祥听毕,把身靠前看了看,忽然吃吃地笑了数声,表情诡异地揭开了骰盅「真可惜啊,十三点,谢谢你的三千两罗。」

在场的人不禁哗然,想不到这男人不过是拿着十一点,居然也敢下这样重的注,更令人诧异的是,手中拿着十三点这不大不小的点数的钱大祥,却也敢去奉陪这男人。

「你剩下二千九百两而已吗?」钱大祥看着那男人的胸前那堆筹码,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充满诡谲的眼神,让那男人不禁皱了皱眉,看来这一败,也不过是序幕罢了,这钱大祥肯定还有後着。

两人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赌局,两人先抛出一百两作为最低赌注,根据规则,这局为钱大祥先攻,换句话说,这一局的赌注是多少,便是由他决定。

那男人想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忽然瞪大了双眼,他很快便注意到自己的表情而流露於表面,不仅如此,看到他的表情而露出笑容的钱大祥,已准备要下注了。

「三千两。」

众人一阵哗然,这不是明摆着要为难他吗?人家只剩下二千八百两的赌注,你却抛出三千两来......想起来了,」有个看起来有点小聪明的小伙子呼道,像是现了什麽似的笑了一声「在赌局还没开始的时候,钱大祥不是说了吗?」

「说了什麽?」一个老人皱了皱眉,朗声问道,但看他的样子却是心里有数。

「这场赌局,没有上限哪!」那小伙子笑道。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这恐怕便是那胖子的诡计跟圈套了,那男人似乎刚刚也洞悉了钱大祥的计谋,不过眼看已无法回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一百两一百两地夺去自己手上的钱,而苦无计策。

「行了,」但此刻,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向钱大祥报以一个不以为然,像是无关痛痒的笑容「这二千八百两你拿去吧,反正也是你的囊中之物。说到赌术,我或许不是你这个老鸟的对手,这二千两我本来便不在意,因为就算你赢了......」

「你也花不了。」他站了起来,看着钱大祥的双眼,现出自信满满,却略感狰狞的笑容。

本是赢家的钱大祥,被他这麽一说,居然被吓得呆了数秒,赌坊内的空气像是又凝住了数秒似的,无声的氛围持续了数秒,便被一阵脚步声撕破了。

众人收回了投放在赌桌上那两人的眼光,转移向赌坊的大门,这阵脚步声像是一部冲车一般,不断敲打着钱大祥的心房,只觉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本来已赢了大钱的他,在此刻却是笑不出来了。

只听得那些脚步声越来越大,连绵不断,密集非常,街上那些人也渐渐静了下来,将目光毫不吝啬地投向赌坊。

只见一个又一个士兵从墙後转了过来,瞬间把整间赌坊团团包围,那些赌坊的人面面相觑,不知犯了何事。

「不是伍员吗?」钱大祥笑了一声,心中的石头算是掉了半块,虽然同为官兵,但到达的不是伍员,也让他以为事态的严重性不如他所想一般,因为伍员毕竟也是个沙场老将,要耍什麽花样去弄死自己,也是迟早的事罢了。

「你在叫我吗?」钱大祥的话音刚落,那些在赌坊内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了一人,正是刚才跟那小伙子说话的老人,看他目光如剑,眼光凌厉,炯炯有神,出那慑人的气势,跟刚才截然不同,根本难以让人想像那是从一个这样平时毫不起眼的老头所出的。

员!?」钱大祥大惊失色,双目圆瞪,他设下了天罗地网,想要大挣一笔,却万万想不到伍员一早已潜伏在这赌坊之中,再细看伍员的身旁,竟现十数个有点面善的人,恐怕不是官兵,便是他身旁的谋士什麽了「别跟我说,这男的是你派来钓我的?」

「你猜对了一半,」伍员踏前一步,看着面前这个恨不得早点抓回去的「地痞」现在栽在自己手上,他几乎笑了出来,但现场严肃的气氛却容不得他这样做「是那个男自己去找我的。」

「什麽!?」钱大祥听毕勃然大怒,自己居然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好事之人作弄,想到这里,他早已是火冒三丈,在赌桌上冷静非常的他此刻而不复见,只见他踏前一步,右手握成拳头,往後方拉弓,猛地往那男人的脸上招呼。

此刻神采飞扬的那个男人见状,却毫不惊慌,不过轻轻一挡,便轻易地架住了钱大祥的拳头,再多补一拳,这回换钱大祥捂着肚子了,看见他那痛得扭曲的脸庞,忍俊不禁的伍员偷偷地笑了一声,走前挟住了他。

「慢着!你以什麽罪名抓我回去!?」钱大祥只觉脖子被人绞住,几乎动弹不得。

「什麽罪名?你做过什麽你自己最清楚不过!」那男人冷笑一声,指着人群中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人群之中布下了眼线,用以出老千看我的骰子点数,在你提出要跟我赌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胜出的机率不高了。」

「老千?谁!?给我确实的证据呀!」钱大祥不甘地喝道,只见他怒气冲冲,却被老而弥坚的伍员挟住动弹不得,除了那些老赌客之外,旁人见之无不拍手称快。

「谁?」伍员哼了一声,跟不远处的「旁观者」甩了甩头,只见那人把一个人从人群之中揪出来,众人看之,竟是那个识穿了钱大祥计谋的小伙子。

「我跟他抱着同一想法,你肯定有布置眼线既人群当中,我打量四周,盯上了数个不太起眼的人,」伍员此刻自是神气十足,跟怅然若失的钱大祥形成鲜明的对比,恐怕这便是所谓的成王败寇了吧「你这个老鸟在赌桌上可是威风八面,却想不到你做事居然这麽马虎。不过一局,我便现这个小伙子向你出了信号,那双眼珠子不自然地转着,然後又闭数下又瞪数下的,却现你马上便下注了。」

「放屁!这算是证据吗!?」钱大祥似乎死不认错,咬了咬牙,又反驳道「你有什麽证据证明他是我的眼线!?」

「这事儿,便要留到公堂上去审了,」伍员冷哼一声,挟着钱大祥步出赌坊「给我把这小伙子,还有这赌坊的人给我押回去!跟你说啊年轻人,这可是你自找的,出千便是诈骗财物,比聚赌的罪名重多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在牢里给我坐上十年八载吧!」

不同於大祥赌坊,此刻的牛头山显得异常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一般,平静得让人感觉非常不自然。那像是凝住了的空气,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逼得无法呼吸,倒是周瑜跟岳飞,却仍能挂着笑容,立於牛头山上,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想不到你还有这麽一着,当初我还真没想得这麽仔细呢,」岳飞抱着胸,不由得笑了一声,露出佩服的神情「这麽说,造箭一事......」

「虽然正值雨季,但这三个月内一旦不会下雨的话,那我的计谋便无法实现了,」周瑜听毕大笑数声,脸上神采飞扬,好不得意「我的本意是,造箭为权宜之计,不过只要雨一下,造箭这事儿只要泄露出去了,就自然能使敌军动摇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造箭之事,也是个双向之计罗?」岳飞听毕,打从心里佩服眼前这个传奇一般的谋士,惊叹其思想如此慎密「说起来,之前所造好的箭,也能用作战争之用,可真是一举多得,举一反三哪......」

「主公。」

周瑜闻声,回过头去一看,却是脸带慌色的参军。

「怎麽了吗?」周瑜问道,但看他的样子,却似乎知道参军想说什麽了。

「据工匠所言,木材虽然足够,但之前从死伤的敌军身上所取来的铁材已用光,造箭之事,怕是难以做下去了。」参军慌慌张张地答道。

「算了吧,」周瑜却是嫣然一笑,毫不在意一般「现在有多少支箭?」

「约为六千余支。」参军对周瑜所作出的反应自然感到奇怪,相比之下,他还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呢。

「够了吧?」周瑜转过头去看了看岳飞,然後露出满意的微笑「趁着大雨仍然下着,你赶快找人放消息,让我们在造箭这消息传遍这个牛头山战场。」

「什麽?」参军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什麽要这麽做?」

「天机不可泄漏,你做便是。」看着天雨持续,喜上眉梢的周瑜却要卖个关子,让参军半信半疑地去了。

简单来说,周瑜所谓的「造箭」计划虽然不是由他提出,不过他知道这个方案就算他不说,韩世忠或是岳飞等等,总会有人提出的。

这造箭计划可能衍生的结果有数个:其一,期间没有下雨,周瑜依靠是次计划所造出的箭矢维持目前的状况,直到想到新的计划去破敌为止,是为权宜之计;其二,如目前一般,大雨持续数天,周瑜欲藉着这让人联想到死守的环境,加上刻意暴露自己没有箭矢的弱点,去诱使敌人中计。假设第二种情况顺利生了,那这批造出来的箭矢,自然就能挥效用了。

如前文所言,周瑜不可能一直采取被动,孙武曾在孙子兵法中提过,一队军队做到以逸待劳,预先到达战场等待敌人抵达,便能确保先机。周瑜的兵力或许并不容许他这样做,这个优势他亦无法利用-毕竟这个理论是由孙武所提出的,他也很清楚这个理论的实际情况如何,以周瑜和岳飞的情形,要做到以逸待劳,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在众多敌人的包围网之中,这一步必须要做得非常谨慎。

而四方盟军中最早抵达的徐达,虽然一早因利慾薰心而丧失冷静,但大军初到,要防夜袭这种最基本的行军常识,以他行军多年,获胜无数的经验和实力,周瑜和岳飞安能轻易成功?因此他俩若要击破这四方盟军,便必须要借助某种外来的力量,反客为主,方有扭转局势之机。

而这种外来的力量,就是这场时机恰到好处的大雨。

肃杀的公堂之上,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只见伍员端坐於中央,两旁伫立着十数名士兵,紧紧地瞪着跪在堂上的钱大祥,那个巧取钱大祥的男人,却坐在公堂右侧,静静地等候判决。

出千被抓到,将会被当作诈骗下罪,虽然不至於杀人放火那般判上数十年甚至一辈子,但是这一桩案子,也够他坐够十多年了,要是证据再多一点儿的话,便能判得更重一些了。

「认罪否?」伍员也不转弯抹角,拍拍惊堂木,俯前身子,带着笑意问道。

「......」钱大祥咬了咬牙,那双眼死死地瞪着那个**他於掌中的男人,低下了头「还能不认吗?」

事实上,他根本逃不了这个判决,就算他死不辩认,整个赌坊的人,总会有人出卖他的,再撑下去岂不是自讨没趣?早早认了,希望少判一两年,对他而言或许会更好。

眼看着钱大祥被押了下去,伍员的脸上泛起一片难得的笑容,走下去那男人的身旁拱手道谢了一番。

「伍大人言重了,为民除害,乃是己任,何须奖赏?」那男人笑了数声,婉拒掉伍员的赏赐。

「先生果是性情中人,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伍员为人豪快爽直,见这男人如此,不由得喜上眉梢,扯着那男人便往後堂去了「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那男人的笑容忽然显得僵硬,像是不太想透露自己的姓名一般,只能乾笑数声,欲转移话题之际,却被伍员用极其怀疑的眼光看着。

「难道,先生也是......?」伍员皱着那双眉头,上下打量着那男人,自然让他感觉到极不自在。

大雨滂沱,乌云混在漆黑的天际中,慢慢凝聚在一起,雨水像是铺天盖地一般袭来-这情境却持续了三四天,间接拖延了孙武和项羽攻上山的计划。

「报,项羽求见。」

「项羽?」徐达皱了皱眉,不禁露出奇怪的神情。

「......」孙武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挥手示意叫项羽进来。

只见帐幕被揭开,迎面一个身材魁梧,英姿飒爽的人步进来,看着他那刚毅的面容,霎时间,众人都静了下来,像是被他那股不自然散出的气息所慑住一般。

「项大人别来无恙。」孙武算是按捺住自己的惊叹,毕竟他也见过项羽一面,想当初第一次见他时,自己也是这般惊惶呢。

「门面话不用多说,」项羽看了看身旁,不客气地从桌下抽出了椅子,一**坐了下去「我此来是有要事相报。」

「是为那造箭之事否?」孙武笑了笑,看是洞悉了项羽的心思。

「看来孙先生也知道了,那废话便免了,」项羽满意地笑了笑,把手肘靠在桌上,倚前了身子「接下来,孙先生有什麽打算?」

「静观其变吧,」孙武的表情刷的一下沉了下来,那双眼像是会出电一样凌厉「周瑜不可能轻易让他们在造箭这事儿泄漏出来,他应该是有什麽打算才是。」

「那你的意思是......?」项羽点了点头,却又再问道「要我回去坚守营寨吗?」

「对,你还是快点吧,你军中没有了你,若周瑜此时杀下山来便麻烦了。」徐达开口答道。

「杀下山来?」孙武听毕大惊失色,不由得皱了皱眉,猛地站了起来,显得有点惊惶失措「项大人,你快赶回去营寨吧......」

「我看周瑜他,大概是以这情报作为引子,拉出一连串计谋来吧......」孙武咬了咬牙,让身旁的徐达,常遇春和项羽都吃了一惊。

因为他们从没看到孙武露出这样的表情......究竟周瑜又在打着什麽样的如意算盘?

「项羽离开了吗?」

「细作的报告正是如此。」

「那好吧,」

「三军听令!项羽大营便在前方,给我一举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