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走进院里，妈妈已经迎出来了，她听见外面的谈话声。见是刘志平，娘俩又是一番亲热。妈妈抹着眼泪，把刘志平引进屋里。屋内15瓦的灯泡着暗红的光。爸爸已经在靠西边墙根的床上坐起来了。他披着棉袄，躬身咳嗽着。面容黑瘦憔悴，但脸上挂着笑意。见他要下床，刘志平抢上去，把他扶住，父子俩目光相对。父亲慈祥而有些得意地看着他，他愧疚而痛怜地看着父亲。他红着眼圈，把父亲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志平啊，学校放了假？国庆节不是过了吗。”

“爸，国庆学校安排了一些事，没放假，这次给补两天假回来看看。我想秋收正忙，看看能帮着干点活，所以就回来了。”刘志平看见妹妹满意地抿嘴笑了。

“爸，我看你又瘦了，老咳嗽，是不是病又犯了？”

“不要紧，庄户人撑折腾。这点小病小灾的，爸抗抗就过去了。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分心，学不好习。爸这一辈子就指望你争气。我和你妈累死累活，一想到你上大学，心劲就足。”

妈妈抢过话来说：“你别没数了，还小病小灾――”

还没说完，就被老伴一挥手打断了，“你净胡诌八扯！一点结核病，养一个冬天就好了。”

刘志平见父亲极力隐瞒病情，也不好说破。

父亲问他：“最近学校催学费的事了吗？”

“没有。期末能交上也行。”

父亲道：“跟人家老师说，咱决不会欠的。就是砸锅卖铁咱也不欠。唉，我这身子怎么不争气呢！要不干个泥瓦工，怎么也不会这样。志平，爸让你在学校里受难为了――”

刘志平鼻子一酸，说：“爸，你不要为学费的事撒急，我星期天找点活干也能解决一些。你好好养病，妈妈、我和妹妹离不开你。”

妈妈和妹妹在一边抹起眼泪来。

父亲拍下床亮起嗓门道：“志平回来，一家人团聚，都哭个什么劲，你们也不问问志平吃饭了吗！坐一天车就累，再吃不上饭哪成，给我饿坏了大学生，我可不饶你们！”

妈妈说：“你看我这脑子，小莲，快去抱柴，要松枝，不冒烟还香气。咱给你哥煮鸡蛋面吃。”说着，娘俩就忙活去了。

过一会儿，妈妈喊刘志平到锅屋看看下多少面条够吃的。刘志平过去，妈妈一把拽住他极力压住哭声道：“志平，咱怎么办？你爸病得可不轻快，吐血吐半脸盆，吓死俺和你妹妹了，住了几天院好歹止住了，你爸要有个三长两短，咱这日子怎么过？”说着把头埋在刘志平的肩膀上哭。刘志平抚摸着妈的背，心酸无言。

爱莲在一旁哭着说：“妈你小声点！让爸听见！”

刘志平把妈妈扶起来，很平静地说：“妈，这破大学咱不上了！我回家挣钱，给爸治病。”

妈妈一听急了，“你胡说什么！你这不等于要了你爸的命。俺不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妈，家里这个样子，我怎么上？一年一万多块钱，从哪弄？爸的病没钱治，光耗着能行？我宁愿要个完整的家也不要上这个学了。”

妈妈道：“傻孩子，你要不上这个大学，咱家还要它做什么！这话你千万不要跟你爸说，他会气死！”

刘志平看着妹妹道：“小莲不能退学，我可以退，她不能。”

妈妈看看爱莲，唉口气道：“小莲是女孩子，不愁嫁人。她下学也好帮帮我和你爸，才能保你上完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爱莲抢白妈妈道：“女孩子怎么了，俺自己同意下学是一回事，你要觉得俺上不上无所谓，那不行！俺还想嫁个好人家咧。谁愿一辈子憋在这穷山沟里。”

“上，上，你们都上大学才好哩，谁叫你命苦，生在俺家，不生在好人家。”妈妈没好气地说。

爱莲呕气道：“俺就生你家，下辈子还生你家！”接着对刘志平道：“哥，你不要顾俺了，你上大学就是俺上大学了，俺一辈子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