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万古忠义】

残酷而激烈的突围战几乎都是在巷道里展开的，消耗了不少太平军的兵力，跟随李秀成多年东征西讨戎马疆场的亲兵都阵亡了，李秀成检点了一下人马，仅剩五六百人。

李秀成望着眼前这一张张宁死不屈的脸膛，一双双冒着火焰的双眼，他的脸上也增添了几分坚毅神色。

和李秀成想的不同，洪宝强看着这支队伍多少放了点心，李秀成的这支亲兵实力非常不错，毫不夸张的说可以算是这个时代装备最精良的部队，不但人手一把砍刀，还有一支来复枪，几番突围大多为肉搏战，弹药也算充足，看来还有希望突围而出。

李秀成看着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思虑再三决定从汉西门突围，几次试探就属汉西门清军最少，当即下令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的弟弟李明成率领，出天王府后朝西杀奔汉西门，另一路由他率领，从东面杀奔汉西门。

在通往汉西门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刀枪箭矢满地都是，更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倒毙在此，时不时还有清兵的炮火和流矢，稍不小心就会挂彩，完全是一场混战了。

李秀成带着队伍一接近汉西门，命令士兵疏散在附近的几个隐蔽小巷内，稍微休息一下再一鼓作气杀出重围。

李秀成看了看才只十六岁的幼天王，见幼天王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手里攥着那把天王洪秀全赐给的左轮手枪，可以看到幼天王那紧张而轻微颤抖的手，心中一叹，道：“陛下不必害怕，有我在此，即使我战死了，也会护送陛下出京的。”

洪宝强点了点头，道：“忠王叔，我的性命就托付与你了。”

洪宝强说这话倒也不矫情，按照他所知道的历史，如果不是李秀成死命保护，幼天王绝对会死在突围战中，尽管自己不是那个幼天王，可没有李秀成的保护，想要突围出去只怕也是不可能，尽管自己已经想了对策，也挑选了一匹上好的战马，可难保不出纰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跟着李秀成走才是上策。

李秀成见休息的差不多了，轻声和几位部将交代了几句，随即这支队伍就冲出巷口，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插汉西门。

这支太平军晓勇无比，可以说是以一挡百，锐不可当，数百人就像是一阵旋风袭向汉西门的清军。

把守汉西门的清军，是湘军中战斗力较弱的一支，李秀成经过数次试探选择在汉西门突围也是有根据的。

突围部队在城门附近经过一番激战后，很快冲出了汉西门，李秀成回望着烟火中的天京城，如释重负，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更多的是沉痛。

这些年以来，天京城像是一根擎天柱支撑着天国，激励着太平军将士和全国百姓，而此时，这根支柱崩塌了，太平天国的象征没有了。

冲出汉西门后，李秀成准备加快度朝南继续突围，然后向东穿越孝陵卫直奔江西，就在此时，李秀成现身边少了一个人，心脏不禁翻腾，道：“幼天王呢？”

李秀成惊吓非小，马上下令四下寻找，可是幼天王的影子也没有，李秀成马上断定幼天王还在汉西门内，这一刻，李秀成犹豫了。

李秀成心乱不已，暗道：“回去后能否再次突围呢？身边只有这几百人了，即使能杀进去只怕也杀不出来了，可是不回去，幼天王怎么办？难道让幼天王落入清妖之手或者死于乱军之中？”

“不行，天国没有了天王，怎么召集旧部，怎么重振天国大业？回京。”李秀成当机立断，指挥杀出重围的将士再向城内杀去。

“慢。”队伍中跳出一名亲兵来，拦住了李秀成的去路，道：“忠王，不能回去呀！此时回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秀成一看，是自己的心腹亲兵，是一名从广西就投奔太平军的老兵，他神色一冷，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幼天王出不了重围，我等有何脸面去见天国的将士，上马。”

李秀成一挥马鞭头一个杀了回去。

此刻的天京城已经被战火笼罩，这座号称古都的城市啜泣着，上演的杀戮就像是它的表情，那么的悲情，那么的无助。

人如果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这话洪宝强以前不信，可现在他却不得不信，他的运气简直差到了极点，当李秀成动突围冲锋的时候，他死死的跟随在李秀成身边，毕竟历史上记载的明确，李秀成确实突围出去了。

就在接近汉西门的时候，洪宝强的战马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子弹打死了，倒地的战马把洪宝强摔飞出去，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李秀成的人马早就突出了汉西门。

这让洪宝强懵不已，他清楚的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一个人想要在这样的战火中生存下来，谈何容易啊！

洪宝强害怕了一会后，想起了自己的保命招数，马上把身后的大包袱打开，包袱里不单有天国玉玺和几块金子银子，还有一套清军的军服号衣，这是洪宝强早就想好的，如果突围不出的话就化妆成清军的士兵，洪宝强认为这样可以成功保住性命的一个原因是他能说点湖南话，清军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杀自己人吧！

就在洪宝强躲进巷子里想要换衣服的时候，李秀成的人马又杀回来了，洪宝强看着这一幕，心被深深的触动了，这样的忠诚小弟实在太难找了，洪秀全对这样忠诚的小弟还提防着，真是……死了活该。

李秀成找到洪宝强，没有多余的废话，把自己的坐骑让出来，道：“牵着。”

洪宝强心中不禁感慨着，当日拍这场戏的时候绝没有想到会生真实的这一幕，他看了看李秀成的白色战马，称得上是千里良驹，心中不禁一阵翻腾，接过这匹马固然有利于他逃出生天，可李秀成呢？不接，想要突围出京只怕不容易。

就在洪宝强迟疑的时候，李秀成的亲兵拉住了马的缰绳，道：“忠王，您没有这匹马绝对不行啊！”

李秀成的亲兵们都知道这匹名为雪花白的战马是李秀成的心爱之物，更是李秀成驰骋疆场的得心应手之物，一旦把这匹马送给幼天王，李秀成怎么办？因此纷纷出声，愿意把自己的战马送给幼天王。

“上马吧！”李秀成扶着洪宝强上了战马，道：“我无论如何也要把陛下送出天京城。”

当一个人可以为了使命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生命的时候，绝对值得崇敬，洪宝强真切的感觉到了李秀成的真诚，或者说是忠诚，此时此地，这份忠诚份量极重，沉甸甸的压在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