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劝进】
作者:丹东大米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57

第二十四章【劝进】

湘军攻占南京城已经两个多月了,杀戮造成的影响仍在持续,城内根本没办法住人,尸臭的味道太强烈了。

夜晚的长江涛声阵阵,营帐内闷热无比,蚊子和飞蛾围绕着灯光影影绰绰,坐在灯下看书的曾国藩不得不让下人驱赶一下蚊虫。

“老爷,早些睡吧!”老家人曾贵见曾国藩在蚊虫之中看书,很是为曾国藩的身体担心。

曾国藩摇摇头,就看见帘子一挑,弟弟曾国荃走了进来,曾国荃的脸色阴沉,眉头纠结。

曾国藩放下书本,道:“还是没有李秀成和洪天贵福的消息吗?不抓到这两个人就是未竟全功,昨天军机处又转来了申斥的旨意,上面很急呀!”

曾国荃哼了一声,道:“李秀成可能是死在了乱军之中,至今没有踪影,连长毛那边也没有传出李秀成的任何消息,至于洪天贵福,有人说在匪黄文金的军中,有人说在福建李世贤的军中,也不知道消息的真假……”

曾国藩那一双肉棱下的三角眼迸射出丝丝寒光,道:“再督促一下,务必要除掉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不除,匪死灰复燃的可能性极大。”

曾国荃沉吟一声,道:“哥,我倒是觉得这个事情急不得,长毛大势已去,余下的黄文金李世贤等人翻不了大浪,覆灭是迟早的事,倒是我们该想想今后的事情了。”

曾国藩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弟弟身上,道:“你心里有事?”

“先皇在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先破金陵者封王,这金陵可是咱们的子弟兵打下来的,死了多少湘乡子弟,我们得到什么了?亲王没你的份,郡王没你的份,连个国公都没得到,一个一等毅勇侯就把你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廷在防着湘军,防着大哥,从古至今鸟尽弓藏的例子还少吗?大哥……”

曾国藩冷哼一声,道:“你想要养患自肥?朝廷封赏什么自有朝廷的考虑,你少些牢骚,全力督军才是正事。”

曾国荃冷笑一声,道:“这个封赏是先皇在的时候亲口允诺下来的,湘军子弟哪一个不在期盼,大哥将是几百年来汉人中第一个封王的人,三湘子弟皆有荣焉,可朝廷刚说出口的话转过身就不认账了……”

曾国藩之前也憧憬过,也盼望着有一顶王冠,咸丰皇帝虽然不再了,可朝廷如果考虑不能失言真的封了他一个王爵,那将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现实是无情的,曾国藩心里的一点憧憬很快就被粉碎了,失望有之,委屈有之,被愚弄有之。

曾国荃继续说道:“这是什么?这叫言而无信,没有大哥,没有我们湘军,大清国还会存在吗?就凭我们再造大清之功,别说一个王爵,就是封个铁帽子王也不过分啊!”

“住口,鞠躬尽瘁是身为臣子的责任,怎么能讨封要封,这里就只你我兄弟,我不妨告诉你,咸丰爷弥留之际,湘军收复了安庆,你可知咸丰爷说了一句什么话?去了半个洪秀全,来了一个曾国藩,你手中直接统带的兵马就有五万,湘军嫡系十万人,加上左宗棠李鸿章的人马,总数过了三十万,汉人带兵实为朝廷大忌,长毛作乱乃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一过,那就是祸害啊!”曾国藩顿了顿,道:“王爷又如何,铁帽子王又如何,最是无情帝王家,王公皇族如肃顺端华之流还不是说杀就杀,朝封王,晚下狱的典故还少吗?伴君如伴虎啊!”

曾国荃冷笑一声道:“湘军雄兵数十万,足矣少平天下,朝廷如此腐朽,又是蛮夷外族,一个王爷就想把我们打了?我看就是黄袍加身也不为过,大哥登高一呼,天下必然响应,那时候……”

“昏聩!”曾国藩被弟弟的一番言语气的浑身颤抖。

曾国荃道:“糊涂的是大哥,如果我是大哥,早就甩开胳膊自己干了,可惜我没有大哥这般的威望。”

曾国藩豁然站起,抡起胳膊想要给胡言乱语的弟弟一巴掌,手掌却终究没有落下去。

曾国荃冷冷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天下人的共望,大哥还记得胡林翼当初写给大哥的对联吗?”

曾国藩如何能忘记那副让他心惊胆战的对联: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正是劝他自立为主的意思啊!

“九弟,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呀!”曾国藩叹息一声道。

曾国荃不声不响的把一份书卷摆在曾国藩面前,慢慢展开,曾国藩一看,上面正是那副对联,在对联的下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名字,有彭玉麟、杨载福、鲍、李臣典……

曾国藩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在劝进,让他黄袍加身,不由得又惊又惧,胡子都抖动起来。

大帐内突然涌进来了数十人,以彭玉麟为皆是湘军的核心,进来后齐齐跪倒在地,曾国藩不禁惶恐的看着随他出生入死,荣辱与共的爱将们。

鲍先道:“大帅,我是一个粗人,可我不是蠢人,大帅对大清国怎么样,天下人有目共睹,可朝廷又是怎么对待大帅的?先是当了**年的黑官,现在又极力的打压大帅,将来大帅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呀!”

彭玉麟接茬道:“天下乃人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大清国已经是江河日下,大厦将倾,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老师德高望重,汉人的鼎望集于老师一人……”

曾国藩看着跪满一地的心腹将领,心情复杂的很,大脑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把一个个人搀扶起来。

“大哥怎么走了?”曾国荃看到曾国藩竟然走出了大帐,不知道大哥这是要干什么,不禁瞪了彭玉麟一样,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学那陈桥兵变呢!哪用这般费劲。”

彭玉麟对老师的性格了解一些,知道曾国藩此刻最需要的是冷静,老师是个极为有主见的人,所以他才没有用那陈桥兵变的办法,就让老师自己去取舍决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