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尿不到一个壶里】
作者:丹东大米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918

第三十三章【尿不到一个壶里】

雨水淋透了禁卫军战士的衣衫,犹如断线珍珠顺着他们的脸膛,袖角滴落,头顶的闪电轰鸣不已,脚下的道路泥泞不堪,这些都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二营和三营的战士都清楚的记得临行前洪宝强所讲的那些话,他们是救火队,有十数万的太平军兄弟在等着他们解救,他们慢一步,倒下的就是成百上千的太平军弟兄,他们快一步,能够活下来的太平军弟兄就会多一些,他们这是在跟时间赛跑,在跟阎王爷打赌。

刘庆汉看到一名禁卫军战士滑倒在泥浆里,马上把对方搀扶起来,道:“摔着没有?”

禁卫军战士摇了摇头,道:“营长,我没事。”

刘庆汉拍了拍战士的肩头,道:“没事就好,继续,今天入夜之前还要走二十里呢!”

赖文鸿这时来到了刘庆汉身边,道:“老刘,还能撑的住吗?我的营已经倒下六个了,这鬼天气,啥时候能放晴啊!”

阴冷的天气让刘庆汉的脸色显得铁青,他狠狠吐了口唾沫道:“谁知道啊!连老天爷都跟我们过不去,***,我的营也倒下十一个了,又累又冷的,还顶着雨,这道路真不是人走的。”

赖文鸿道:“累倒病倒的士兵不能再带着了,这样太耽误行军的度,我想留下他们,你怎么看?”

刘庆汉犹豫了一下,道:“不行,留下他们一旦让清妖的地方团练碰到,太危险了,人不能抛下,度也不能降下来,天气总不会如此糟糕,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赖文鸿叹了口气,道:“希望一切都像你设想的那样吧!倒下的人肯定越来越多,我是怕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啊!”

刘庆汉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咬牙道:“就是战斗力减少一半,也要按时抵达清军的外围,陛下的意思我多少能猜度一些,人到多少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禁卫军的军旗一定要矗立在清妖的眼前。”

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禁卫军二营和三营如期抵达霍山外围,没有丢下一个禁卫军战士,只是往日里整肃的军容没有了,禁卫军战士身上的泥浆早已被体温烘干,原地跳几下都能从身上掉下二两土面子来,将近一半的战士着高烧,不少人脚下的鞋子已经不全,可他们终是到了目的地,数百里的道路在他们脚下掠过了,创造了一个行军史上的奇迹,每一个禁卫军战士日后都会为此骄傲。

赖文鸿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长出了一口气,道:“太阳还没有出来,这也算是黎明吧!”

刘庆汉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沉重无比,每走一步都像是绑着数十斤的沙粒,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道:“光到了地头还不行啊!为山九刃不能功亏一篑,三营先抓紧时间休整,恢复战斗力,我带着二营立即修筑防御工事,老赖你看那个地方怎么样?”

赖文鸿看了看刘庆汉所指的地方,觉得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道:“二营休整,这个活交给三营吧!”

刘庆汉捶了赖文鸿一拳,道:“你跟我争这个有什么用,一会清妖过来了,三营再上去顶着就是了。”

赖文鸿见刘庆汉这么说,也不再争抢什么了,马上让三营抓紧时间休息,身体不适的立即抓紧时间服用简单的草药。

英翰,字西林,满洲正红旗人,由于剿杀捻军有功,升迁至安徽按察使,不过他这个官做的有些窝囊,因为听从僧格林沁的奏调,英翰从安徽率军迎击太平军陈德才所部,打了一个很大的胜仗,不过英翰觉得功劳还不够大,把战果扩大了好几倍,结果被同僚参了一本,一下子降了五级,巴图鲁的称号也被剥夺了,幸好还留任了原职,否则英翰撞墙的心都有了。

“大人,您别不开心了,眼下匪被困在英山霍山一带,还愁没有军功可立吗?只要我们兄弟卖命,大人官复原职指日可待。”郭宝昌笑着开解英翰。

一旁的参将程文炳也说道:“前天僧格林沁已经拿下了江宁,几路大军正式合围霍山,眼看就是天大的功劳了,大人还愁什么呢!”

英翰有苦自己知道,他上面有僧格林沁,有巡抚乔松年,他这个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干好了,是僧格林沁和乔松年的一半功劳,干的不好,责任全得他自己扛着,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英翰叹息道:“功劳摆在眼前,能捞到多少可就说不准了。”

郭宝昌猜到了英翰的一些心思,犹豫一下,道:“大人,听说匪接连打败仗,人心已散,如果这个时候跟他们接触一下,将其招降,那么这个功劳只怕没有人能从我们手中抢走吧!”

英翰哦了一声,道:“事情哪会如此容易,眼前这支匪不比苗霈林,他们转战陕西河南,劫掠汉中,颇有战斗力,又有所谓的正朔,此前金陵虽然被曾国藩攻破,洪秀全也死了,可还有一个洪天贵福呢!匪对洪氏的忠诚不可低估啊!”

郭宝昌嘿嘿一笑,道:“大人,洪秀全已经死了,金陵已经被收复,有道是树倒猢狲散,一个小小的洪天贵福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再说匪被围困在霍山一带,消息闭塞,这会得到的消息只怕还是数月之前的呢!只要让他们得知大势已去,他们能不生出二心吗?”

英翰被郭宝昌说的心动,问道:“这件事你有几成把握?如若能够办成,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郭宝昌正色道:“在大人面前卑职不敢打包票,但是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不能说服陈德才投降,还有其他人嘛!他们总不会都给洪秀全尽忠吧!”

“这个事要得。”英翰立即起身,道:“事关重大,就由你亲自去办,就算不能招降匪,也能起到分化瓦解匪的作用。”

英翰这边刚把郭宝昌打走,一个戈什哈走了进来,急道:“大人,营盘东面的山坡上来了一支人马,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的部下,没打招呼就在那里安营扎寨了。”

英翰心情此刻正好,道:“是不是僧王的人马?你带着我的名刺去看看,如果是的话,就替我请那的主将过来一叙。”对于僧格林沁,英翰多少有些畏惧。

程文炳行伍出身,皱着眉头道:“大人,只怕不是僧王的人马,僧王就是派人过来,也不会不声不响的,起码也得知会大人一声啊!而且驻扎的地方也很不对劲。”

英翰一笑道:“你不了解僧格林沁这个人,这个礼数缺少不得,否则他早晚会给你小鞋穿的,等等看吧!”

这一等就是两刻钟,英翰等来的不是好消息,戈什哈一脸慌张的跑进来,脸上还挂着彩,仔细一看两边的耳朵都没有了,一进来就带着哭腔道:“大人……”

英翰和程文炳都站了起来,英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还让人打了?”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英翰虽然被连降五级,可还保留着按察使的职务呢!就算是僧格林沁的心腹爱将来了,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吧!

戈什哈一边哭一边道:“大人……不是……是匪……把我抓去……耳朵也没了……”

英翰和程文炳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英翰结巴道:“匪……这怎么可能……匪不都在霍山里围着吗!”

程文炳道:“匪?难道不是霍山之内的匪。”

英翰闻听更加沉不住气了,如果不是霍山之内的匪,岂不更加糟糕,一想到这,英翰稳了稳心神,道:“这支匪来的蹊跷,莫不是江南的匪流窜到了此地?”

程文炳想起了前些时候得到的消息,道:“大人,会不会是前些天攻打芜湖的那支匪?那支匪可是渡过长江的。”

英翰摇头道:“不应该呀!我给富源和瓜德立去了信,让他们合力围剿那支匪,就那两千多人,如何是五千团练兵的对手。”

程文炳道:“大人,我等在这里猜想也无益处,既然匪送上门来了,那就收拾掉好了,末将愿意前去灭了这支匪。”

英翰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道:“好,马上点兵三千去把那个山坡给平了,这支匪不除,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刘庆汉刚才亲手割了一个清妖的耳朵,心情好着呢!通过这件事也达到了吸引清军注意力的目的,不过他也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场恶战,因此当布置完防御工事,二营的战士都卧倒休息的时候,他说什么也睡不着。

赖文鸿手持望远镜盯着清军的营盘,看了好一会也没有动静,道:“怎么还不出来呢?”

刘庆汉也拿起望远镜看了看,道:“应该快了吧!咱们驻扎在这里等于是在他们的脖子上架了把刀子,只要他们脑壳没有坏掉,绝对沉不住气的。”

“来了……来了……”赖文鸿看到清军营盘有了动静,一支三千左右的人马开了出来,顿时兴奋不已。

刘庆汉嘿嘿冷笑道:“剩下的那百八十颗地雷都让我埋到前面了,三营的弟兄只怕还得在战壕里呆上一会。”

赖文鸿放下望远镜,道:“老刘你也真是的,挖战壕就挖呗!还弄了十几道工字形的战壕,这下我们只能躲在战壕里跟清妖们周旋了。”

刘庆汉笑道:“这可怨不得我,陛下之前交代了,让我们尽可能的纠缠住清妖,这个工事阻击敌人最有用不过,待会你就该谢谢我们二营了。”

且说程文炳点齐三千人马不紧不慢来到不远处的山坡前,手持望远镜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山坡上插着一杆旗帜,上书禁卫二字,旗帜周围有着简易的营帐,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程文炳这些年没少打仗,火力侦查该怎么做自然轻车熟路,当即指派两队人马摸上山坡去查看虚实。

两队人马还没有走到山坡下,先头部队就有人踩在了地雷上,顿时身体飞散在半空中,散落的到处都是。

“不好……长毛有火炮……”清军想当然的认为是太平军射的火炮,顿时卧倒了一大片,这是他们总结出的对付开花炮的办法之一。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炮弹飞来,这让清军纳闷不已,为的游击将军喝道:“继续前进,一炮弹就把你们吓的尿裤子了,给我上。”

继续前进的后果自然不必说了,又有三颗地雷相继被踩爆了,清军死伤十数人,最重要的是清军士气顿时受挫。

程文炳在后方看的清楚,并不是匪射了开花炮弹,而是地面上有古怪,以前打仗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没这样严重罢了,当即叫过身边的戈什哈道:“去找些圆滚的木头来,给我往前骨碌,地上有什么都不用怕。”

程文炳的原始扫雷手段虽然简陋,但是成效颇为显著,在圆木的帮助下清军清理出了一条宽约丈许的道路。

刘庆汉和赖文鸿看着这一幕,恨的牙根痒痒,他们原本以为地雷可以阻挡清军一段时间,起码也能让清军苦恼半天,没想到就这么轻易被破解了。

赖文鸿传令道:“一排二排伺机阻敌,地雷不管用就给我上手榴弹,必须把清妖的气焰打下去,第一波的火力一定要猛。”

三营的禁卫军战士虽然疲累,一个时辰的休整时间对于奔波了三天两夜的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可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知道他们的举动关系到十数万太平军兄弟的生死,因此一个个强打精神头,瞪着红红的双眼看着逐渐接近的敌人。

“打。”

一排长先开枪,枪声一响,手榴弹和子弹齐飞,战壕前面顿时腾起了白色的烟雾。

清军没有想到坡地前突然冒出了一个个脑袋,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喷射出的火舌让他们阵脚大乱,下意识的卧倒在地,头顶就落下了十几个铁疙瘩,落地后爆炸开来,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游击将军也比较倒霉,一颗手榴弹就在他的身边爆炸了,双腿顿时布满血洞,惨叫着倒在地上,没有了指挥的清军更加不堪,零星的放了几枪后就溃败而去。

程文炳脸色极其难看,五百人的队伍撤回来的不到三百人,折损了一半的兵力,看着被抬回来长嚎不已的游击将军,程文炳恨不得一刀结果了游击的性命。

另一个游击将军龇牙道:“程将军,匪的火力很猛啊!尤其是那些扔出来的拳头样的东西,威力不小,还是把那十几门炮推上去吧!”

程文炳嗯了一声,道:“你把火炮弄上去,这支匪很可能人手一支洋枪,不动火炮看来是不行了。”

清军很快把十几门洋炮推到了阵地前,洋炮齐射,坡地前顿时尘土飞溅,硝烟弥漫。

程文炳也是了狠,看到洋炮轰的坡地前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弹坑,下令道:“冲上去,胆敢溃退者,杀无赦。”说着对身边的戈什哈一使眼色,戈什哈心领神会,带着十几个人充当起了督战队的角色。

上峰有名,清军哪敢不从,游击将军带着本部的千余人马在洋炮的掩护下冲向坡地前。

“打。”

禁卫军战士等到地方的火炮稀落之后,再次从战壕里探出头来,和清军展开了对射,由于禁卫军挖掘的战壕占尽了地利,清军被阻挡在坡地前丝毫前进不得。

这个游击将军也被激出了血性,他可深知程文炳的手段,如果再无建树的话,他就等着丢官罢职吧!因此抽出腰刀玩了命的督促手下的士兵往前冲,还亲手砍了几个踌躇不前的士兵。

“***,这帮孙子挺难对付啊!”一排长看着自己的战友已经牺牲了二十几个人,气的他真想冲出战壕跟敌人肉搏。

“排长,三班和四班已经完了。”挨着一排长的禁卫军战士语带哭腔道。倒下的可都是他们熟悉的战友,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战友的牺牲让他们感觉如断手足,痛彻心扉。

一排长咬着牙,恨声道:“完了就完了,活着的兄弟们给我听着,狠狠的打,给死去的战友报仇……”

一排和二排的两百人硬生生的顶住了清军一千人的进攻,战斗进行的非常激烈。

赖文鸿看到清军死战不退,心里着实心疼手下的士兵,传令道:“让一排和二排撤下来,他们手里不是还有两个阿里尔甲弄出的炸药包吗!留给清妖尝尝好了。”

一排和二排得到命令,顺着坑道退守第二道战壕,清军的阻力大减后立即占领了禁卫军刚才的阵地,没等他们欢呼一两声,两声剧烈的爆炸声使清军的阵形顿时出现了中空,数十人被炸死当场,受伤者不下百人。

程文炳的额头冷汗直冒,口中喃喃道:“这里哪里冒出来的匪,也太邪乎了,看样子也就二三百人的样子呀!再这么打下去,我这点人马可就全完蛋了。”

程文炳对于禁卫军的火力强度也很吃惊,要知道他的队伍里还有一部分人拿着大刀长矛和弓箭呢!对于火器还没有完全普及的清军来说,禁卫军的战斗力让他们吃惊也不奇怪。

“将军,弟兄们恐怕冲不动了,离山坡还早着呢!谁知道这支匪还有什么手段,不如我军将其围困在这里,只要把他们包围在那片山坡上,等他们精疲力尽弹尽粮绝的时候再收拾,也不晚啊!”

程文炳看了看话的人,那是挂着宣抚使衔的自己本家兄弟,“程二,你去把这个情况跟英翰大人说说,如果英翰大人不反对的话,就这么办吧!”

程文炳也算是被禁卫军的战斗力吓着了,如果程文炳知道眼前的敌人是经过三天两夜急行军从马尾河赶来的,估计更会吓的脸色绿吧!

就在刘庆汉和赖文鸿抵达英翰大营外的时候,洪宝强和洪仁玕也在当天的中午抵达了霍山地区,浑身如同泥猴的洪宝强看着眼前的山峦,头痛道:“找清军好找,找太平军倒是去哪里找呢?”

洪仁玕也两眼一抹黑,他们只知道陈德才所部被围困在霍山一带,可一路上除了遇到一个清军的营地外,根本就没看到太平军的影子,这不能不说是个小小的失误。

“陛下,是不是找个庄户人家问一问,如果能遇到一个砍柴的樵夫就更好了。”洪仁玕说道。

洪宝强苦笑道:“这里能有人家才怪,就是有估计也跑光了,还是我们自己找吧!让一排出去找,务必要在日落之前找到陈德才的人马。”

等待消息的洪宝强和洪仁玕席地而坐,洪仁玕道:“陛下,我们如此冒险寻找陈德才的人马,万一陈德才所部已经被消灭了,那该如何是好?”

洪宝强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他现在考虑的不是陈德才的死活,而是刘官芳能否跟赖文光接上头,那才是他要关心的。

洪宝强看了看洪仁玕,道:“王叔,你说以我的身份,以王叔的身份,能否镇住陈德才所部的人马?”

洪仁玕愣了一下道:“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以天王之尊如何镇不住他们?不管是陈德才还是蓝成春马融和,这些人如果不听陛下号令,十几万的太平军将士都不会答应。”

洪宝强深吸了一口气,道:“希望王叔说的不假,否则我这个险冒的就太不值得了。”

洪宝强在联络赖文光的同时就想着赌一把,他要赌能否顺利的把陈德才这支太平军收拢在自己手中,在没有揭开底牌之前,他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