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已经越来越不堪入耳。
“这元家长女哪里是什么温柔端庄，分明就是蛇蝎心肠啊！”
“就是说啊，元三小姐纵然再怎么不好，作为姐姐的她，也不至于狠心到不给妹妹留活路吧！”
“还不是嫉妒人家元三小姐是嫡出，抢了她的风头呗！居心叵测，就这样的女人，哪家敢娶……”
“嘿，刘老，您还真别说，听说她和那陈太傅家的公子马上就要大婚了，这陈公子若是真娶了这善妒的女人，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周围人的议论声沸沸扬扬，眼见着舆论的导向愈发对自己不利，元婷芳当然不能就眼睁睁的这么看着。
她的内心如今满是恼恨。
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把元景月这妮子推下悬崖看她摔死之后再离开！可元婷芳纵然再后悔，却已经是晚了。
现在，只能软下语气，控制好面部表情，尽量以最柔和的嗓音安慰泪眼婆娑的少女。
“景月妹妹，姐姐后来去找过你，发现你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姐姐和你四妹妹和二哥一直在不停的找你，你就应该在那个地方好好守着，森林那么大，为什么要瞎走呢？”
元婷芳这席话，分明是一记漂亮的反击！
元景月闻言水眸微眯，眼底多了一丝凝重之色。
这元婷芳，倒也不是个蠢货。
她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绝对不是矢口否认一切的时候，那样众人只会对她的人品更加失望。
所以，她反倒轻轻松松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把她的过失程度降低到了最小，然后把其中最大的责任全赖在了元景月自己的身上。
毕竟元景月是个不懂事的傻子，是她自己不懂事瞎走，元婷芳只是没尽好看护的责任，并不是蓄意杀害！
可惜元景月最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元婷芳这番措辞越厉害，就越是陷进了她设计的圈套中。
少女眨巴着一双灵动水眸，眼睛还有些红肿，面上的表情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
“姐姐后来，真的去找我了？”
元婷芳腆着笑脸强迫自己点头，“是啊，姐姐是不会抛下月儿不管的，所以月儿不要害怕……”
然而元景月却很快抢白了她的话。
娇俏立于原地，少女抬了抬那双白皙玉足，破涕为笑：
“既然姐姐不讨厌月儿，那能不能帮月儿穿好鞋子呢？”
弯弯绕绕，却回到了最终的原点！
从始至终，元景月都只有这一个目的！
即使元婷芳再怎么牙尖嘴利，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接这个问题！
众目睽睽，虽然元景月当众原谅了她，而且算是勉强撇清了她故意杀害妹妹的嫌疑，但是只要她此时不肯为元景月穿鞋，那便是自扇耳光，自己推翻了自己方才说过的所有话语！
更别说，虽然她不是有心害元景月受伤，但是留一个傻子在原地然后自己离开，这本就是一种过失！
元景月受伤，她是有责任的！
所以元婷芳根本就没有拒绝少女的余地。
此时此刻，少女正在用那种小心翼翼与无比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周遭的人群都在看着，虽说难听的谩骂声停止了，可是难保他们会不会再说些什么。
如今的元婷芳坐等出嫁，而且还是门不错的姻亲。
庶女出身的她能够嫁给太傅府的独子做正室夫人，已经是高攀了人家，若是再横生枝节，这门元丞相好不容易才说来的亲事，可就要泡汤了！
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元婷芳的心中满是恨意，恨不得一掌拍死元景月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烦人妮子。
可是再怎么恼恨，在经过脑海中的各种权衡利弊，再三思索之下，元婷芳终于……低头了。
在即墨的百姓面前，在元府众人面前，痛苦低头了。
“好，姐姐帮你穿。”
夺过曦禾手中的那双绣鞋，元婷芳努力忍着愤怒的脸上都出现了青白之色，都快要被气哭了。
纵然气的手都在颤抖，可又无法做任何事。
元婷芳内心委屈酸涩到了极致。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下人给她穿衣穿履，她自己都从来没有亲手给自己穿过鞋！
可是今日形势所迫，她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两脚泥土脏兮兮的傻女穿鞋子！
对于元婷芳来说，这是何等的侮辱！
元景月的表情从始到终都是那副带着三分傻气与天真，眼含欣喜与期盼的神色。
虽然在百姓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个妹妹对姐姐的仰慕和亲近之情。
可是在元婷芳的眼中，那就是魔鬼的笑容！比之任何一个十恶不赦的囚徒，还要令人憎恶百倍的神色！
手腕颤抖，冰凉风中的女子蹲下身来，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抬起少女那沾染淤泥，满是疤痕的小腿。闭着眼睛不去多看，她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双绣鞋一只一只给套到了少女的脚上。
也不管是否弄疼了少女，穿上鞋子之后，她便飞速起身，表情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尔后再也忍不住胃里的恶心之意，俯身在一边，便开始大吐起来。
导致元婷芳呕吐的原因有两个。
一方面，是因为她回来的路上马车颠簸的后遗症还没好，肠胃本就不太舒服。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近距离的看到了少女腿上的那些口子和伤疤，被其深可见骨的血腥伤势刺激到了。
看到元婷芳当众吐了，元景月知道她应该也是受了点教训的，也懒得再跟她计较。
只是看着她被人急忙搀扶后，依旧面色苍白的样子，帝姬大人总算是觉得解气了一点。
这一回对元婷芳造成的打击，应该足够她难受一辈子了。
众人视线之后，少女目的已经达成。
缓缓抬眸，元景月垂了如扇睫羽，对着那道一直站在元婷芳身后的消瘦身影张了张唇，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
“这只是对她最初的惩罚，天道……是不会放过她的。你既然已经看到，心里的怨恨也该放下了。去孟婆那里吧，她会带你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