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封来迟多遗憾
作者:韬文略武      更新:2019-08-01 16:44      字数:3307

长陵是汉高祖刘邦的陵墓。遥望长陵,宛如黛色的山峰兀立在咸阳原,气势磅礴,雄伟壮观,南与未央宫隔河相望,北倚连绵起伏的九山,泾、渭二水像两条玉带横贯陵区。

公元前157年六月乙巳日,也就是文帝崩逝后的第六天,长陵显得格外热闹。只见金灿灿的太阳露着迷人的笑容,湛蓝的天空飘浮着一朵朵吉祥的白云,微风习习,杨柳依依。在高祖的宗庙前,一下子来了几百辆车马,静静地停在被指定的地方。大臣们从车上走下来,按照尊卑顺序,排列整齐。乐工们站在路两侧,正在专注地操弄手中的乐器,乐器奏出庄重肃穆、气势恢宏的祭祖雅乐。

随着一串哒哒哒的马蹄声,太子刘启在侍卫的护卫下,来到庙前,从车上走下来,只见他身穿一袭玄色衮袍,头戴一顶镶嵌珠玉的天平冠,脸色凝重,不苟言笑。

丞相申屠嘉疾步上前,笑着请安:“太子安好。”

“一切安好。”刘启矜持地点一下头,然后轻轻地问道:“大典仪式准备如何?”

“一切准备妥当。”

“开始吧。”刘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又有力的声音。

“诺。”

在奉常(主持祭祀的官员,为九卿之一)信的引导下,在群臣的簇拥下,在黄钟大吕的伴奏下,刘启神色庄重,步履缓慢,一步一步向那座象征意义非凡的庙宇走来。当他迈进殿门,乐声戛然而止,大殿里的空气顿时严肃起来,仿佛凝固一般。

高祖的遗像永远被固定在正前墙上的中间,一双深邃的三角眼平视着前方,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智慧。

在遗像下,一张长长的石桌正前方放着金光闪闪的高祖灵位,惠帝和文帝的灵位则分别居于他的两侧。在它们的前方与两侧,摆满新鲜的水果、馃子以及猪、牛、羊等肉类祭品,一只三足鼎立的博山炉稳稳地站立在托盘上,冒出一缕缕袅袅升起的青烟。

信燃着信香,走上前,递给刘启。刘启拿着信香,插进香炉,然后跪在早已铺好的软垫上,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等行完大礼,他从垫子上站起来,走近香案,面对高祖的灵位,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高祖在上,皇孙刘启即将即位,决心继承你的遗志,让刘氏江山永固,世代相传。”

面对惠帝的灵位,别有一番滋味爬上他的心头:“伯父,你在位期间,受尽太后与外戚的气,侄儿将以此为戒,严禁外戚干政。”

来到文帝的灵位前,他嘴角翕动,心潮起伏:“父皇,你给儿臣留下一笔有形和无形的财富,儿臣将坚决实行‘与民休息,轻徭薄赋’的治国政策,抱定‘无为而治’的宗旨,让天下百姓过上大安殷富的日子,恳请父皇在天神灵,助儿臣一臂之力吧。”

祭祀结束,丞相申屠嘉带头叩头恳请:“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主。’臣恳请太子即位,安抚中外。”

御史大夫陶青、宗正刘礼、廷尉张释之、郎中令张武、奉常信、太仆刘舍、卫将军宋昌、车骑将军周亚夫、中郎将卫绾等人呼啦啦跪满一地,纷纷恳请:“丞相之言甚是,臣等恳请太子即位,安抚中外。”

“父皇今日刚刚入土安葬,本宫迫不及待即位,别人会不会在背后议论本宫?反正本宫当了二十三年太子,时间已经够长了,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刘启推辞说。

群臣哓哓不休:“这可不行,据太史令推测,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上上大吉,不可推迟!”

刘启看群情诚恳,面露难色说:“既然群臣真诚拥戴,本宫只好勉为其难,挑起治理天下这副重担。”

于是,在高祖灵位前,刘启正式即位,以表示位承列祖,庄严肃穆。

乐令高兴地喊道:“奏乐。”

殿外再次奏出庄严、正大、高妙、和谐的黄钟大吕,即使在二里地之外,也能听到它的声音。只见刘启面色安详,气度雍容,坦然接受群臣跪拜。群臣情趣盎然,山呼万岁,声浪高涨,传得很远,也传得很久。

即位大典结束,君臣返回。时隔两日,也就是丁末日,刘启正式袭用皇帝之号,得以自称朕,群臣尊称他为陛下。同时,他尊奉皇太后薄氏为太皇太后,生母窦漪房为皇太后,立太子妃薄氏(薄昭的孙女)为皇后。

自从文帝驾崩之后,窦漪房的心情一直很沉闷,一双本来看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眼睛,因为哭泣丈夫甚哀而失明,毕竟三十多年夫妻,平素举案齐眉,感情笃深,即使文帝在世的时候,喜欢上其她的妃子,也夺不走他们之间的恩爱。

在吕太后执政期间,外戚的势力发展到顶峰,几乎把姓刘的江山夺去。文帝即位后,惩前毖后,对外戚势力特别提防,在他统治天下二十三年期间,窦漪房的哥哥窦长君和兄弟窦广国都没能如愿以偿封侯。

在文帝朝,聪慧的窦漪房从来没有提过兄弟的事,一个字也没提过,而且也从来不敢提,因为她非常明白,她不提还好,一旦提了,不仅实现不了,反而会惹得文帝大动肝火。

如今文帝走了,吕太后的阴影得以驱除,自己的大儿子刘启登基称帝,长期压在自己胸口的那块巨石,也该挪掉。有了这种想法,她开始利用皇太后的身份,对皇上施加影响。等皇上到她的寝宫请安的时候,她皱着眉头,满脸忧悒之色,似乎有一肚子心事。

“母后,看你的脸色不太好,玉体是否欠安?”刘启走到母亲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

“娘身体好着呢?”窦漪房一只手拉着儿子的手,一只手帮儿子拉拉衣角,嗔怪说:“儿呀,你都当皇帝了,将如何治理天下?”

看母亲关心自己,刘启心头一热,笑微微地说:“皇儿君临天下,决心以父皇为榜样,夙兴夜寐,宵衣旰食,悉心治理天下。”

“你父皇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好皇帝,贤明,仁慈,爱民,全天下人都交口称赞。”说到这里,窦漪房顿了顿,好像触动心思,叹口气说:“不过,你父皇千般好,万般好,哀家认为他有一样不好。”

“哪一样不好?”听母亲说父皇不好,刘启惊诧不已。

“对你的舅舅不好。”

“怎么不好?”

“你大舅长君生前没有封侯,二舅广国现在什么都不是。”

刘启闻言默然,等于不完全同意母亲的想法:“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吕太后执政期间,几乎把刘氏江山变成吕姓江山。父皇英明,以此为戒,睡觉也睁一只眼睛,即使舅姥爷薄昭杀人,也毫不客气让他自杀。如今母后给朕提出两个舅舅的封侯问题,等于给朕出了一道难题。”

窦漪房看儿子缄默不语,知道他心里不爽,不由感到一阵寒心,喟然长叹:“没想到你当了皇帝,竟然把哀家的养育之恩忘得一干二净,当初哀家生你的时候,可是几天几夜受尽折磨。”

“母后,皇儿不敢。”刘启看母亲不高兴,低头轻唤一声,深情地说:“皇儿深知母后九死一生,才生下皇儿,皇儿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报母后养育之恩。”

“那哀家给你说这么一件小事,你为何不言不语?”

“不是皇儿不言不语,父皇一朝没有解决的问题,母后突然给皇儿提出来,皇儿没有思想准备。”

听到这里,窦漪房一双瞎眼睛眨了眨,生气地说:“先帝刚登基的时候,不也是先封了薄昭为轵侯、车骑将军吗?先帝能封,你为何不能封?”

“这?”刘启虽然一时语塞,犹豫着,但仍然不肯骤然答应。

“既然你不好意思说出来,哀家干脆替你说出来,无非就是高祖遗嘱:非刘氏不得为王,无功不得封侯,违则天下共击之。”窦漪房站起来,一张嘴不停地絮絮叨叨,情绪非常激动。

“母后既然已把话挑明,皇儿尚有何言!”面对情绪波动较大的母亲,刘启一双手不停地搓弄玉带,不知道摆放在哪里才好。

“照高祖所言,轵侯、车骑将军薄昭也在违例,哀家也没见先帝引用此条禁例,也没见天下共击之。”

刘启想了想,小声说:“母后说得也有道理。”

“那你舅封侯的事?”窦漪房不依不饶,咄咄逼问儿子。

“皇儿这就考虑。”在母亲的执意请求下,刘启只好做了让步,心想即使加封舅舅为侯,也左右不了朝廷大局:“只是大舅已病故。”

窦漪房瞪他一眼,不满意地说:“长君虽然走了,但他的儿子窦彭祖在嘛,加封彭祖也行。”

“好吧。”刘启作为一个孝子,不忍拂却母亲的心愿,终于让步,答应母亲的要求。

“这就对了。”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窦漪房回到座位上,笑眯眯对儿子说,与刚才的态度截然相反。

乙卯日,在文帝驾崩的第十六天,在窦太后的执意请求下,刘启加封窦广国为章武侯,封邑在渤海郡章武县(今山东沧州市东三十公里处),封户11869户;窦长君的儿子窦彭祖为南皮侯,封邑在渤海郡南皮县(今山东沧州市西南二十公里处),封户6460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