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望月湖一片静谧，只听得到风拂过水面的声音，湖边站着十人，两两排开对立，皆屏气凝神，低头看着脚下的一方土地，连互相交换眼神也不敢。除了还能呼吸，与木头桩子没什么两样。

画舫缓缓靠近岸边，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上了岸，较为挺拔的身影在十人面前停了下来，淡淡扫过每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矮小的身影委的更低，几乎要匍匐到地上去：“他们为您带路。”

“怎么？是觉得不够瞩目，打算将我抬到那位的面前？”挺拔的身影讥讽道。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眼前的这位虽不是什么君王，但难伺候的程度只却有过之而不及，随从将酸痛的腰又弯了几分下去：“是我们考虑不周。”又冲那十个木头桩子道：“一人引路即可。”

十人何时受过这样的讥讽，但在眼前这人的面前，他们也只能忍着。一人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向前一步。

男子斜睨他一眼：“带路。”走了两步，又冲身后道：“你不用跟着。”随从如释重负地停下了脚步。待到两人走远，才艰难地直起腰，扶住最近的一个木头桩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们了。”

“张叔，这人如此嚣张，究竟什么来头？”

张叔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乱说话，他可是咱们老爷也惹不起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的伺候着，他只盼着事情能尽快解决，否则他本就苍老的容颜上只怕又要多几道皱纹。

“那他究竟什么来头？”剩下的九个木头桩子十分好奇，他们直接听命于自家老爷，平日也算被捧得足够高，只是这几日连番受挫，心中难免不畅快，急于知道给他们脸色看的是何人。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唤他伏杳，对他言听计从。”张叔的表情一言难尽。

伏杳一语不发跟在林旭身后，心中满是不屑：精心培养出的精锐，也不过如此。武功倒是不差，只是太过没脑子，要那么高强的武功也没什么用。

林旭在全记楼对面的房顶停下，转身对伏杳道：“那人就在住对面的酒楼中。”

伏杳将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找？”嘴上虽如此说，内里却暗暗运功感觉周遭的气息。

“这……我们只看到他进了这里，为免打草惊蛇，没有敢跟进去。”林旭是十人中的大哥，自然比其他几个更沉得住气。

只觉耳畔一阵疾风呼啸，身边的人便已立在了对面的房顶。伏杳懒得与他们再计较，闭眼感受脚下的气息涌动。

没有任何异常。他却不敢掉以轻心，隐匿气息这种事，能做到的并不少，且都有能力与他一战。林旭他们敌不过情有可原，从得知这一消息时他就明白这一点，值得他费心去猜测的是这人的身份，妖也好仙也好魔也好，反正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却听得对面的林旭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惨叫，在沉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暗骂一声，快速向对面飞去，不忘注意周边的情况。如果没猜错，他们已被发现了，这人比他想象中更加难对付。

林旭蜷缩在屋顶上，不住打着滚，碾的身下的瓦片嘎吱作响，伏杳抓起他的衣领，在底下来人之前飞身离去。

他停在不远的水边，将手中的林旭往地上一扔，眼神中满是嫌恶，冷冷道：“怎么回事？”

林旭痛苦地捂住胸口：“有人偷袭。”

“说清楚。”

“从对面的楼里飞来不知什么东西，砸中了我。”他只觉胸口又闷又痛，却连一口血都吐不出来。

伏杳眼神中多了几分狠厉，这是在向他挑衅？对面轻而易举伤了他的人，他却一点都未察觉到。林旭还在呻吟，伏杳烦躁地将他拉起，在后背给了一掌，林旭的口中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方觉得比刚才好受多了，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自己回去，我还有事要办。”总不能一点收获也没有就回去。

全记楼早已关门，此刻一片漆黑，没有一间客间亮灯。他绕到林旭受伤的那一边，窗户紧闭，看不出任何不对劲，他冷哼一声，凌空掀起一块瓦片，带着凌厉的气劲直直向窗户打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地声，窗户破了一个洞。客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伏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游戏，最忌沉不住气。只是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戏弄。

“阁下很喜欢当缩头乌龟？”他脸上浮上讥讽的笑意，好像里面的人可以看得到。

楼中依然一片静谧，伏杳大着胆子飞到窗前，从破开的洞中望去，空无一人。他握紧了拳头，随着拳头落下，另一边的窗扇也破了洞。

趁着还有理智，伏杳离开了全记楼。

看着他气急败坏离去的身影，奕辰不觉笑出声，惋惜道：“跑的这么快，真没意思。”本想让他在愤怒之下显露气息，没想到他还算理智，至始自终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白日里陪着苏清逛街时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便将计就计，也省了他亲自费心动手，伏杳从湖边出发开始，一切便尽收他眼底。对林旭扔了块带着力道的石头，既能不暴露自己，也好让他多难受一会，算是对他跟踪自己的惩罚。

“殿下，收拾好了。”如今除了跑腿，平林亦是当上了修理工，那间客间因为正好没人住，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便惨遭破坏，罪魁祸首不该是伏杳，而是奕辰，只是善后之事却得由平林来做。

今夜之事，奕辰只是看起来占了上风，却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伏杳的身份依旧是个谜，且奕辰无法正面与他对峙，毕竟奕辰暴露身份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有留给对手无数的谜团，才能让对手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出手。

一个伏杳，一个顾思悠，足够他思虑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