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残忍
作者:怨遥夜      更新:2019-08-02 07:37      字数:2369

手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大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望向成片的废墟,刚才是忍住不能哭,现在是没有力气再去哭出来。直到倾梧将她带回时间之隙,顾韵桐才渐渐回过神来。

“师父,他们还活着吗?”她顾不上倾梧拭过伤口的疼痛,紧紧抓住倾梧的手臂。

“我暂时不知道。”她说的是实话。顾韵桐走后不久,她便得知外面出了事,凭着两个罗盘之间的感应才找到了顾韵桐,至于其他人,需得回一趟天宫才能确定。

顾韵桐的情绪有些激动:“师父你是神仙,你可以救他们的吧。”她紧紧扒住倾梧的手臂,眼神与语气近乎祈求,要不是倾梧扶住她,只怕立时就要从卧榻上下来跪在倾梧面前。

“韵桐,你先休息一下。”倾梧知道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是不确定之事,不想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因此索性狠心不回答。

“师父。”她抬头看向倾梧,眼泪一滴一滴从脸上滑下来,哽咽到说不出话。倾梧心疼地为她擦去眼泪:“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他们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副模样对不对?”

不知是没有了力气还是听进去了倾梧的话,顾韵桐乖乖地任倾梧为她处理好伤口。裙子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倾梧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为了防止她情绪不稳定做出什么极端之事,在喂给她的水里加了一剂安神散,好让她能静静睡一觉。

大概是太过悲伤,就算服了安神散也睡的并不安稳,但一时半会肯定是醒不来,她暂且回了天宫,去解开她与顾韵桐都想知道的谜题。

算是在倾梧意料之中,但也绝对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顾韵桐的父母与陆尧安无一幸免于难。她叹了口气合上《命理册》,该来的总会来,她知道这三人命数不长,但着实算不到就是今天。

倾梧垂头丧气地靠在玉栏边,不知该如何将这件事告诉顾韵桐。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她不回头也知是白越。

“出了什么事?”倾梧如此愁眉苦脸,白越有些讶然。

“我徒弟的父母和爱人,全都……”说着又是一声叹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白越见过顾韵桐一次,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但往往这样性格的人越难接受如此惨痛的事情。“如实说吧。”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与其瞒着倒不如明明白白说出来。

“唉,她应该快醒了,我走了。”倾梧带着一身丧气准备离开,被白越拦了下来:“你好歹先振作一点。”她是要去安慰人的,怎么看着反而像是要被安慰的。

倾梧甩甩头打起精神,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容才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离开。白越不放心的补了一句:“有需要随时叫我啊。”倾梧闻言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顾韵桐还在睡着,倾梧掏出百解散犹豫了一阵,还是先放在了卧榻的边上。百解散虽效力惊人,但外敷在伤口上难免有些疼痛,顾韵桐本就睡的浅,会疼醒也说不定。

倾梧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如实告诉顾韵桐。要是她给顾韵桐一点希望,难保她不会出去找人,只是如今现世战火纷飞太过危险。好歹师徒一场,她不想顾韵桐再出事。

大半天过去,顾韵桐终于醒了过来,茫然地环顾四周,只看见倾梧一脸悲痛地看着她,她开口唤了一句“师父”,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大概是当时喊了太久加之悲伤过度,所以暂时失了声。

倾梧递过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顾韵桐摇了摇头,她没心情吃饭,也吃不下去。看倾梧的表情,她便已猜出了几分,可是若非倾梧亲口说出来,她还是不愿相信的。她刚才还梦见了父母与陆尧安,他们坐在桌边有说有笑,等着她回去一起吃晚饭,父亲和母亲都很喜欢陆尧安的样子,一个劲儿的往他碗里夹菜,父亲硬要拉着陆尧安喝酒,她还阻拦来着。

梦里的幸福和温暖太真实了,真实到她以为睁眼后的世界才是梦境。可是伤口的疼痛和倾梧刺痛她心的表情分明在告诉她,这才是现实。倾梧拿起床头的白瓷瓶道:“忍着点,涂了这个就好了。”

百解散可内服也可外敷,这药不苦,所以内服基本不会有什么痛苦,但顾韵桐身上的伤口太多,内服根本不会管用,只能外敷。然而与内心的悲痛比起来,伤口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倾梧在寻找一个能告诉顾韵桐真相的时机。喝水时不可以,怕她呛着,擦药时也不可以,万一她一激动不涂药了怎么办。所以直到一整瓶药擦完,倾梧还是没想出该在何时告诉她。

最后还是顾韵桐主动问:“师父。他们怎么样了?”说话间眼泪便顺着脸留了下来,倾梧犹犹豫豫的样子她看在眼里,与其让倾梧为难,不如自己来个了断。

倾梧的眼里似乎也有东西在闪烁,她忽的想起白越的话,自己要先振作起来,不然怎么安慰顾韵桐,定了定神缓缓道:“韵桐,节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真实实听到节哀两个字,泪水还是止不住决堤而下。倾梧手慢脚乱地抚着她的背,暗暗擦去将自己的眼泪。

她犹记得当初母亲离世之时自己是如何悲痛,顾韵桐在同一天内失去了三个至亲之人,这份痛苦大概要伴她一生之久。

顾思悠已忘了自己那天哭了多久,总之打湿了倾梧整个肩头,到最后半点眼泪也流不出来,如果没有倾梧不断输气给她,只怕最后会晕过去。

“师父,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她恢复不久的声音此时又沙哑起来。

倾梧心头一惊,大眼瞟过整个房间,确认过没有什么利器之后才放下心来,轻轻拍着她的背:“世间之事皆有缘分,留下来自然有留下来的道理,你不要胡思乱想。”

顾韵桐的开朗乐观来自于她对生活和周围之人的热爱,可她本身就不是一个足够自信的人,但这样的不自信在平时都可以被那份热爱之情抵消。可是此时她热爱的所有东西都在一夕之间毁灭,她在这个世上的所有牵挂都消失的同时,也摧垮了她的自信与自我认可还有求生欲。一个赤条条无牵挂的人,最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倾梧加强了时间之隙的结界,先把她困在此处,好歹可以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留顾韵桐独自活在世上也是一种残忍,可她做不到放任一个亲近之人就这样轻易放弃生命,顾韵桐还不到二十岁,她的生命还有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