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月都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苏宴便索性在觅芳园设了宴静候奕辰前来。转眼便已过去了两月有余，中秋之夜与苏清、顾思悠在此赏月的情景却还历历在目。着绿玉启了几坛桂花酒，不等奕辰来此，苏宴便自斟自酌起来。

知晓苏清与奕辰不对付，苏宴便没有叫她与顾思悠前来，否则一顿饭吃的几人都不自在。苏宴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就算是苏清也不例外。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让苏清不在奕辰面前失了礼数，至于修复两人的关系，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他深以为然。况且凭着苏清的性子，他若是执意将两人放到一起，只怕会起到反作用。

苏宴正低头斟酒，便听得有人赞道：“苏兄好雅兴。”

“奕兄来了，快请坐。”苏宴一面起身，一面为奕辰也斟了酒。

奕辰笑着端起酒杯，免了碰杯的虚礼，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惊叹道：“这酒里，好像有花的香味。”他以前倒是从未喝过。

“自家酿的桂花酒，酒性不烈，奕兄若是不嫌弃，不妨多饮几杯。”苏宴指引奕辰落座，又为他斟了一杯。大白天醉酒似乎不太好，所以苏宴才选了对两人来说并不烈的桂花酒，既可畅饮一番，又不会醉酒失态。他脑中恍然忆起顾思悠初饮这酒的模样，两人为数不多的夜谈，也是他为数不多在花园与顾思悠“偶遇”。他那时不过对她有几分好奇，却不知道任由这好奇发展下去竟成了今日放在心上的在意。

见苏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奕辰忍不住道：“苏兄有心事？”他只当是苏宴在为最近画舫之事忧心。

“正好想到一些苦恼的事情罢了。”苏宴向来不怎么将感情外露。

奕辰饮了一口酒，朗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苏兄不必太过苦恼，与其放在心里乱自己思绪，倒不如暂时抛开。”他举起空空的酒杯，“可别辜负了这几坛酒。”

他嘴上说的轻巧，自己却也有抛不下之事，安慰苏宴也安慰自己罢了，两人推杯换盏，仍是各怀心事。

顾思悠坐在浣花亭中，眼神是对着正在逗猫的苏清，思绪却已不知飞到了何处去。恐怕这整个苏府里，也就只有苏清没有什么心事了。

苏清与包子逗趣了一会，突然没头没脑问道：“顾姐姐，你说包子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吗？”包子追赶扇坠的动作迟缓了一下。

顾思悠瞧了一眼卧在地上有些紧张的包子，莞尔道：“它是只有灵性的猫，与我们待的久了，应该能听得懂吧。”

“真的吗？”苏清兴奋起来，抓着扇柄将扇坠在它面前晃了两下，“包子，你要是听得懂我说话，就挠挠这扇坠。”

顾思悠敲了敲她的脑袋：“哪有你这样问人家的，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哪个猫儿见了这个不挠两下呢。”

包子抓着扇坠玩的不亦乐乎，听得顾思悠这样说，便附和着叫了两声，又去挠她衣上垂下的带子。顾思悠抚着它黑白相间的脑袋，又对苏清道：“不管听不听得懂你的话，它现在都死心塌地跟着你了，你也要好好对它才是。”都说猫生性凉薄，顾思悠却是不信的，所有感情都是相互的，否则便难以维持下去，但一份感情里总会有人付出的多、有人付出的少，世人会有此论，大抵是因为如此。

“你也要好好对主人啊。”顾思悠揉乱了包子头顶的毛，原本清晰分明黑白的分界瞬间模糊起来。瞧着它乱糟糟的头顶，顾思悠忍不住掩嘴笑了笑。

包子将头在她腿上蹭了几个来回，将头顶的毛蹭的顺滑如初，这才继续拨弄顾思悠的衣带。

苏清大约也觉得这样好玩，伸手又揉乱它头顶的毛，学着顾思悠的语气道：“也要好好对顾姐姐啊。”

包子又不屈不挠地在苏清腿上蹭了一遍，抗议般地张开嘴冲两人叫了几声，逗得两人笑声连连。包子翘起尾巴绕着两人转了几圈，突然向亭外的小路跑去，将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吓的不轻。

苏清轻轻松松便将包子抱起来，瞧见托盘里的菜没什么事，才放心道：“今日有客？”

绿玉微微蹲身，轻声道：“公子在觅芳园设宴招待奕公子。”

苏清抚了抚怀中似有颤动的包子，嘟囔道：“他怎么又来了。”又朝绿玉摆手，“你快去吧。”

绿玉应声而去，身影没在重叠的翠绿间。包子从苏清怀里挣脱出来，向顾思悠跑去，她脑中灵光一现，神神秘秘地凑上去：“顾姐姐，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啊？”

顾思悠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笑盈盈道：“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呢？”

“我想听听你说的嘛。”她拉着顾思悠坐下来，“你觉得他好不好？或者说，喜不喜欢他？”苏清干脆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她满怀期待看向顾思悠，包子也停下自己的爪子，等顾思悠的回答。

“难道小清不喜欢吗？”顾思悠故意偷换概念。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这种喜欢，是你要当我嫂子的那种喜欢。”苏清一激动，声音便比提高了几个度。

“怎么会。”她轻描淡写回道。脸上亦有淡然的笑容，眼底却是微不可察的慌乱，百年的时光让她学会了如何压下自己的情绪，依然没让学会如何不动声色的撒谎，她能应付的过苏清，却未必应付得过包子。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苏清有些失望，声音又沉了下去：“哥哥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他那么好，自然需要与他一般好的人来相配，我……”不等她语重心长地说完，苏清便打断道：“可是哥哥他喜欢你啊。”

一句话怔的顾思悠愣在原地，片刻才无奈笑道：“小清，你说的喜欢，跟你对我的喜欢一样，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只是单纯觉得与这个人有意气相投之处，不讨厌罢了。而且，感情之事讲究两情相悦。”她要趁此机会断了苏清所有的念想。

“可是我想让你当我的嫂子，这样你就不会走了。”苏清的身子愈来愈低，声音也愈来愈小。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亲近的人，总有一天也要分开的。我只是你们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你和你哥哥，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也会遇到真正值得陪你们走完一生的人。”她勾起苏清的手指：“我答应你，以后会常来看你，好不好？”

苏清眼中噙了泪珠，勾紧了顾思悠的手指：“怎么说的像是明日就要走了一样，我还想你跟我一起过年呢。”一边说一边拿起帕子拭了眼泪，“青萝说过年的时候街上比中秋还要热闹，过了年还有上元节，汤圆可好吃了，什么馅的都有，听说花灯也比中秋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