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横竖最近修养一阵子也就恢复过来了，不必如此麻烦。”月饼的味道奕辰实在难以忘怀，不由得在心中庆幸中秋一年只有一次，否则不说底下的人如何，他只怕要第一个忍不住了。

“您怎么也固执起来了。”平林不禁想起了苏清那个执拗的小丫头，大概人与人之间真的会相互传染吧。

奕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由笑道：“偶尔固执一下，好像感觉还不错。”

这话平林听着却有些心酸，他一路跟着奕辰成长起来，眼看着奕辰手握的权力越来越大，自由却越来越少。当初处理伏杳那件事的时候，就觉得奕辰顾忌太多，然而等奕辰登位之后，要顾忌的人和事反而只多不少。固执二字，大概永远都不能出现在他身上吧。

平林本打算为自己主子这为数不多的固执让步一回，只是瞧见他藏在宽大袍子下比倾梧还要瘦削的身子，愣是将这个念头按了回去：“要是不想让公主知道，让外头做好了送来也是一样的。”

“都行，你看着办吧。”奕辰摆了摆手，算是妥协。

如今的他越发好说话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奕辰近日的状态，倒像是看透了许多事情似的。平林想了想，还是将有些话压在了心底，会有转机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他们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苏清瞧着坐在自己对面悠然吃饭的人，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只是碍于苏宴在此不好发作，忍了半天才道：“你这是，在我家住下了？”

“对啊，是不是很开心？”他总是将自己最积极的一面展示在苏清面前。

“才没有。顾姐姐刚说了要走，你就要来。”苏清这一句话让其余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奕辰还算平静，不过倒是觉得自己昨晚临走时的话算是白说了。苏宴显然将惊讶写在了脸上：“你要走？”

顾思悠本是打算寻了机会单独跟他说的，既然苏清此时挑了出来，便坦然道：“昨晚就打算告诉你的，后来有事耽搁便忘了。家中有事情需要处理，我得回去一趟。”

既然是有事，苏宴便没有理由去阻拦，只是他想到了伏杳：“你一个人回去吗？若有人相伴，还可有个照应。”

“只有我一人，不过公子放心，不会有事的。”她还是不会撒谎，更无法对苏宴撒谎。

在苏宴看来，以前她留下来处境危险，现在她离开才是处境危险。可是，他这次是真的无法拦着她离开，连苏清都告诉了，便是已下定决心了。

“日子可定好了？”苏宴道。

“后日便走。”

“这么快？”苏清惊呼。

顾思悠点头：“事出突然，越早回去越好。”

“那你还会再回来吧，你说过会常来看我的。”苏清瘪着嘴，她不想在奕辰面前哭。

“会的。”顾思悠拭去她嘴边的饭粒，“不过你要好好听话。”

“知道了。”苏清委屈地将头深埋下去，这顿饭多半是吃不好了。

苏宴有事不得不外出，吃过饭便出了门。苏清闷闷不乐回了房。奕辰则故意落在后面，与顾思悠走在一起：“为何突然要走？”

“为了不给你们添乱。”顾思悠早知他会有此一问，便提前想好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

“和你不能插手的原因有关吧。”他猜测，“我还是那句话，离开这里我也鞭长莫及，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也是那句话，你保护好小清与苏宴就是。还有，你和小清……”意识到自己不可多说，她停了停，“她还小，希望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奕辰笑的意味不明：“姑娘的忠告，我也收下了。”

“谈不上忠告，不过是与她的情分。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请便。”

奕辰是仙，苏清是人，顾思悠不知道天宫有没有这方面的禁令，单单在寿命上，两人相差的便不是一星半点。她倒不是担心苏清会吃亏，而是这段感情会太过坎坷。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横加阻拦，他们的结果会如何，便交由缘分来决定。

为了安抚苏清，顾思悠这两日都是哄着她入睡。只是平日越是亲近，离别时就越是不舍。偏偏苏宴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坚持将主顾那边的时间往后顺延了半个时辰，将顾思悠送去了城外。奕辰识趣地带着苏清下了马车，给他们二人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

当初她与陆尧安到了最后也未有一次正式的告别，也算是在此补回来了吧。

“还说要带你去一次花谷，如今栀子花也该谢了，你也要走了，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苏宴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侧拿出了一个略大的锦盒，“带多了不好拿，也容易坏，便等以后有机会回来再吃罢。”

顾思悠眼底已盈了泪珠，她接过装了点心的锦盒：“公子费心了。”

苏宴又从腰间掏出一块刻了字的羊脂玉递给顾思悠：“这块玉算是个护身符，伴了我多年，你既执意一人，便好歹将它收下，也可保佑你逢凶化吉。”

顾思悠接过那块如苏宴一般温润的羊脂玉，才发现上面刻的是个“苏”字，她收了眼底的眼泪，缓缓道：“公子的好意，我本不应推辞的。玉是个有灵性的物件，它既伴了你这么多年，想必也不愿离开你，如今正处风口浪尖，想必你比我更需要它。”她郑重地将那玉交回到苏宴手里，“有公子这一番心意，我此行一定会逢凶化吉，顺利无阻。”

苏宴低垂了眼眸，摩挲着手间被顾思悠交还回来的玉：“我的心意……”他笑了笑，“思悠可否答应我，等到我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回来。”

“我答应你。”她眸中似有东西在闪烁，在苏宴看来是被称为“坚定”的东西。她终究说不出拒绝苏宴的话。

“你和小清，都要保重。奕公子是可以信赖之人，有他在，一切都会解决的。”

保重二字一说出口，苏宴才恍然有一种她是真的要离开了的感觉，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出口，却未必是适合在当下说出口的。

“保重。”千言万语终究还是落到了这两个字上。

奕辰与苏清在不远处等着，见两人下了车，苏清便抛下奕辰扑向了顾思悠的怀里，虽然将头埋在了她怀里，声音变得有些模糊，顾思悠还是听出了她的哭腔，摸着她的头道：“要听哥哥的话，不要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怪让人操心的。夜里别乱踢被子，也别吃的太多，不然又得喝苦药了。”该跟她交待的话，这两天也说的差不多了，如今不过又再多唠叨几句，“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苏清苦着一张脸从她怀里抬起头，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含糊不清道：“顾姐姐，你早点回来。”

顾思悠掏出绢子给她擦了眼泪：“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回来的。这里风大，可别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