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怜悯
作者:怨遥夜      更新:2019-08-02 07:37      字数:2299

有奕辰与苏宴在此,外头的狂风与惊雷已不能再撼动苏清分毫意志,待到两人离开时,外头已下起沥沥小雨,且有转大之势。苏宴与奕辰快步走回苏宴房中,一来离得近,二来奕辰的房门已在方才的打斗之中被他与伏杳拆的破碎,起不到遮风避雨之效。

说实话,奕辰方才并未检查过苏宴的伤势,只是为了安慰苏清,才顺着苏宴的意思说了下去。刚踏进房门的一瞬,苏宴手中的剑便已滑落在地,奕辰这才看清他愈发惨白的脸色与颤抖的身体。

因着有用毒的先例,奕辰最先想到的便是中毒。他顾不得许多,撕开苏宴伤口处的衣衫,才发现根本不是苏宴所说的皮外伤,他刚才一脸云淡风轻,连奕辰都被骗了过去。左臂上的伤确实不重,重在右臂上深入皮肉的一刀。苏宴的剑一直拿在右手上,直到刚才进门时才松开,在此之前,他还与林麓交过手。奕辰不知他是如何忍下来的,方才在苏清房中他可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一路回来又淋了不少雨,他也未曾因伤口蛰痛而展露出任何不适,若不是一进门就掉了剑,看起来真的与正常人无异。

奕辰先寻了清水来为他清理伤口,以免化了脓引起发热之症。从受伤到现在,已有约莫一个时辰。大部分的血已凝固在伤口处,还有一点因为方才的雨水又顺着手臂流了下去。如果这个伤口再深一点,血再流的多一些或是根本止不住,恐怕苏宴根本撑不到现在。就算如此深浅的伤口,苏宴能撑到现在也足够令奕辰不可思议。

好在未发现有用毒的迹象,这一点足够奕辰暂且将心放下来。平林带来的百解散还有一些,他清理干净苏宴的伤口,便将百解散敷在了上头。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等奕辰觉得足够牢固之后,才寻了剪刀来剪断。

另一边的伤口就好处理多了,虽然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刀痕,不过再深的也比不上右臂上的那一道,简单清理干净后,同样是敷上了百解散。

敷药的过程中,苏宴一语未发,等到奕辰将一切都处理完,这才用沙哑的嗓音道:“多谢奕兄。”谢他帮自己隐瞒伤势,谢他为自己处理伤口,谢他提前告知有人夜袭。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他们能想到的事,苏宴与奕辰自然也能想到。在他们动身来此之时,奕辰便已有所察觉,提前布置好了苏清屋外的结界,又提前告知苏宴做好准备,这才不至于如中秋那晚一般被打个措手不及。与今夜的几十名精锐相比,那晚的小卒确实十分不够看,就算在苏宴无准备的前提下,还是被覆了全军。

伏杳的到来,在奕辰的意料之中。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拖住奕辰,奕辰便索性如了他的愿,为了避免伏杳寻不到拖住自己的理由,奕辰还特意将没画完的那幅画摆了出来,一面作画一面帮伏杳拖住自己。没想到最后沉不住气的人竟是伏杳。奕辰正寻思着该如何脱身去帮苏宴,他却是为奕辰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伏杳护在身后的人,想必就是苏宴一家的仇人。奕辰本以为他只是近日才与伏杳有所勾结,却没想到平林带来了令他吃惊的消息。

“本也有我惹来的事,苏兄不必如此客气。”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谢来谢去反而生分了许多。

风势比方才小了一些,硕大的雨珠拍打在瓦片上,发出叮叮当当之声。苏宴起身寻了一件干净衣服换上,右手臂缠的纱布有些厚,加之伤势太重,苏宴有些抬不起手来。

“虽然比不得上次受了内伤,还是要好好修养,否则,你这只胳膊会落下病的。”奕辰觉得不够严重,怕苏宴不放在心上,又补充道,“可能拿剑都困难。”

苏宴眼神微动,半晌才道:“奕兄,我有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看他如此严肃的模样,奕辰不觉也严肃起来。

“纱布,可否缠的少一些。”苏宴认真道,“方才说了是皮外伤,我怕清儿见了会担心。”

奕辰失笑,虽说本就是他多缠了几层,拆一些也不碍事,可是苏宴为了让苏清放心,真是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他又何尝不想让苏清放心,只得无奈答应下来:“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最少得在家修养半个月,后果我方才可是说过的。”既然苏宴说了是请求,不谈几个条件是说不过去的。

“好。”苏宴爽快应下,关乎到日后能不能使剑,他权衡一番利弊,自然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个。

直至离开,奕辰也没有提到房门损坏之事,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想必平林已经修好了。至于其他,奕辰决定慢慢告诉苏宴,经此一战,他必然有不少情绪要整理,便不应再为他添乱。

天明时分,雨势见小,淅淅索索打在屋顶上,扰的苏宴心思杂乱。他半梦半醒间看到了许多人,忆起了许多事,有父亲和母亲,有舅舅,还有外祖和爷爷,转瞬间这些人身边便成了一片火海,将他们烧为一缕尘烟。尘烟又化为了苏清与顾思悠的模样,她们看向自己的眼中似有焦急之色,他伸手想要触及二人,反而越来越远,他抬头再看之时,尘烟又化为了苏清与奕辰,两人挽手而立,苏清眼中似有泪花闪烁,却没有一人向他这边看一眼。

苏宴迷迷糊糊醒过来,觉得头脑发胀浑身酸痛,右手伤口的地方似乎好了许多,他已经可以微微抬起手臂。外头天光大亮,雨却一直未停,好像上次遇袭之后,也下了一场雨,冲刷净了一切痕迹。可是留在地上的痕迹能被冲刷干净,留在心上的痕迹真的能被冲去吗?

苏宴已安排好了人将所有尸体处理干净,他也想多一些怜悯之心,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些人是来取自己性命的,苏宴心中仅存的一丝怜悯便也荡然无存。当年但凡有人存了悲天悯人之心,他们家与外祖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昨夜未看清那人的面貌,不过他话里话外与苏羽和楚菁菁套上亲近的关系,让苏宴不禁作呕。仔细回想一番,当年与苏家关系十分亲近的,多半也只有苏羽临终托付的江昱,其余在苏羽面前走动的,不过都是表面关系。

苏宴那时多在武场之中练剑,并未有机会与这些人见面,所以想不到究竟会是哪些人有这些心思。更何况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孩子,未必能看出大人之间的心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