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伤势
作者:怨遥夜      更新:2019-08-02 07:37      字数:2404

苏宴一直在屋里站着,没有注意外头的天气,不过今日确是偶有风吹,便也没往别处想,朝棋盘那边看了眼,笑着道:“乱了就乱了吧,外头有些冷,奕兄进来说话吧。”

奕辰倒是不怕冷,不过苏宴身子越来越弱,刚刚又解了披风,禁不得外头的冷风,便应了一声,跟着苏宴进了屋里,关门时还不忘意味深长地向棋盘那边看一眼。顾思悠抚着狂跳的胸口,不知是因为苏宴那一眼还是因为方才的惊险。

院里的侍女端了炭盆,一面向外走,一面喃喃道:“可是刚才明明没有吹风啊。”

奕辰先是为苏宴把了脉,问过他今日的身体状况,一丝愁容便浮上了眉宇之间。从脉象上看,苏宴体内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可是苏宴日渐消瘦的身子却明显与脉象所示相反。生怕林麓又用毒,奕辰还让苏宴内服了百解散,可是现在的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百解散失去了该有的功效。

屋内是久久的沉寂,顾思悠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竟然连奕辰都束手无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先不要告诉清儿。”沉寂了半晌,顾思悠突然听见苏宴说了这句话。她的心已沉到了谷底,再也沉不下去了。

屋内传来一声长叹,顾思悠神思恍惚,已分不清是谁的。便听奕辰接着道:“我不告诉她,她就看不出来了吗?总不能一直不见面吧,她还等着我邀你一起去全记楼。”

“今晚么?”苏宴沉思片刻,“什么时候走?”他要去,若是现在不去,反而会让苏清起疑。

“她应该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奕辰担忧道,“你不用休息一下吗?”除了安心修养,奕辰想不出其他办法。

“无妨,早去早回就是。”苏宴不在意地笑着,“就跟她说我染了风寒。”他已躲了苏清好几日,若是再躲下去,苏清只怕就要恼了。

再度开门时,顾思悠已经悄然离去。她踉跄着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在屋檐下坐了下来,身下是略带冰凉的地面。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然后是妇人关切的声音:“丫头,你没事吧?”她刚才在院里淘米,便见顾思悠失魂落魄的从门前走过,担心她出什么事,便来看看。

顾思悠慌忙起了身去开门,在这里住的几日,她已与隔壁父母的前世打好了关系。因着顾思悠主动帮过妇人,所以隔壁一家子很快便接受了顾思悠。

从屋前走到门口的时间,足够顾思悠摆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她拉开门:“李大娘,我没事。”隔壁的一家子姓李,顾思悠便唤他们李大娘与李大叔,他们的儿子叫李浔,顾思悠便跟着李大娘唤一声浔哥儿。管自己的父亲母亲叫大娘大叔,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知道她是孤身一人住在这里,李大娘便时不时给她送些自家做的河鲜。顾思悠做不来无功受禄之事,可是给钱又太伤感情,便帮着李大娘做些活计,李大娘拿去卖了,也算是顾思悠的回报。可是顾思悠知道,她欠父母的债,是这辈子都还不完的。

李大娘将顾思悠上下好生打量了一番,直到顾思悠被看得不好意思,往后缩了缩脖子,这才收回了目光,语气还是不确定道:“真的没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可莫要被人欺负了。”

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里还轮得到别人欺负她,顾思悠暖心地笑了:“真的没事,我会武功的。”说着比划了两下,“你看,谁都欺负不了我。”

“没事就好,方才拉了一张脸过去,叫了半天夜不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李大娘嘴上嗔怪,脸上却是舒心的笑。拉了顾思悠的手,轻轻拍了拍,“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就尽管找我来说。”

在知道苏宴状况不好时都没哭的顾思悠,此时却觉眼眶一热。她打着哈哈在脸上一抹,赶在泪珠子落下来前全擦了去,应承道:“我要是不开心,一定去找您。”

李大娘一下一下揉着顾思悠的手,她的手上有因为常年干活而磨出的茧子,没有起茧的地方,也因为缺乏保养而粗糙不已。顾思悠觉得手心痒痒的,心也痒痒的,母亲也有一双起了茧的手,虽然没有李大娘这么严重,但牵着小小的顾韵桐时,也是这种感觉。

“想来就来,不管开不开心,跟我说说体己话,也好解解闷。我就生了那么一个儿子,那么不懂事,我要跟他说说话,跑的比兔子还快。唉,你说你,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李大娘气也不带喘一下,吧嗒吧嗒便说了这一大段话,最后一句却是戳到了顾思悠心里最脆弱之处。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顾思悠也来不及擦,哽咽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好。”不懂事的时候气过她不说,长大了还害得她连下辈子都没了。

李大娘知道戳到了顾思悠的伤心事,暗道自己说话不知轻重。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孤身一人住在这里,想必父母已不在世上了,她倒提起了别人的伤心事,怜惜又愧疚地掏出帕子给顾思悠擦着眼泪:“哪里不好了,我看就挺好。快别哭了,今天有风,把这张好看的小脸蛋吹花了可怎么好。”

顾思悠低垂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将脸上的冰凉擦拭干净,抬头对着李大娘莞尔一笑:“不哭了,我去给你帮忙好不好?”

“多懂事的孩子。”李大娘笑逐颜开,眼角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今天晚饭就在我家吃吧。”横竖顾思悠是一个人,倒不如跟他们一起吃晚饭,也热闹一些。

这种时候若是拒绝,便是让对方下不来台,更何况顾思悠也不想拒绝,她浅笑着点了头,顺手便带上了门,跟着李大娘一起去了隔壁。

浔哥儿与苏清差不多的年纪,却是比苏清沉稳许多,帮着母亲盛饭端菜,颠颠地跑着腿,也不喊累。吃饭时敛眉含目,盯着自己碗里的一方天地,对父母的褒贬一概不为所动。这样的气质,倒让顾思悠想起了一个人。

“别看他今天这么乖,平时可闹的很。”李大娘往李浔的碗里夹了一叶青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男孩子,自然爱玩闹些。再长长便好了,只要沉得住气,必能成大事。”顾思悠说的不是客套话,就算装的也罢,能装的如此沉稳,也是不易做到的。但凡稳得住的人,自然临危不乱,从容化解一切险境,如此一来,不成大事也说不过去。

“不说成什么大事,能成个小事也就罢了。也可不负那位恩人的恩泽。”李大娘摸着李浔的头,眼中满是身为人母的怜爱。

恩人?这个词在顾思悠脑海中划过,很快便被她抛到脑后。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