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梦
作者:怨遥夜      更新:2019-08-02 07:37      字数:2387

然而她已不在了,现世的她未活过十三岁便与她的前几世一般夭亡。这是奕辰昨日得到消息,他很淡然,很平静,同样很失落。仿佛听不到耳边顾思悠与倾梧的声音,奕辰注视着手里的话,久久不语。等他回过神来时,顾思悠已经离开。

奕辰收了画卷,随口问道:“你不去吗?”

“当然去。”倾梧笑逐颜开,觉得哪里不对,瞬时又拉下一张脸,“你怎么知道的?”

奕辰的手轻轻一翻,画卷便消失在了两人眼前,他扬了扬眉:“猜的。”按照时间推算一下,能让顾思悠回来一趟的事情,也就只有成亲了。然而他并不是推算出来的,而是在门口听到的。奕辰继续道:“记得易容,免得被认出来。”他指的自然是当时的自己。

无视倾梧不太友善的表情,不等她回怼自己,奕辰便将大袖一挥,笑着道:“走了。”

“只拿一幅?”倾梧诧异。奕辰留在她这里的画不少,此番说要来取画,她以为是全部拿走的意思,不想奕辰只带走了一幅。

奕辰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我那里放不下,先存着吧。”

倾梧无奈地哼了一声,他的俢翊殿何其大,就是千幅万幅都放得下,怎会容不下区区几十幅画,大约容不下的只是奕辰的感情罢了。

送走了奕辰,倾梧又细细回味起方才顾思悠与她说的话,起初只是惊喜,现在却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我徒弟要嫁人了?”她蹲在一束栀子花前,也不知是在问谁。

婚事一旦被提上日程,要忙的事便愈发多了起来,纵然顾思悠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不必太费周章,却也有必不可少的环节。莫说倾梧,就连顾思悠也觉得有不真实感绕在心头。几个月前她还在躲避苏宴的感情,几个月后她竟开始忙活如何将自己嫁出去。果真是世事无常。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凑到顾思悠面前,手上的红缎衬的那双手越发泛白。顾思悠笑吟吟抬了头,抬起手稍稍遮了略微刺眼的阳光,苏宴的脸却依然清晰的映在她的眼中。苏宴紧挨着她坐下,将手中的红缎递给她:“喜服的料子,觉得如何?若是不喜欢,再换别的。”

顾思悠的指腹轻轻滑过细腻的红缎,笑着道:“很舒服。”苏宴亲自选的,自然不会有错。

“样式便是上次选的那个,若是没什么问题,就让他们去赶制了。”婚期定在了年前,统共只剩不到一月的时间,自是要加紧制作。苏宴的病情虽有被控之势,仍不可操劳过度,因此除了喜服这些需要亲自挑选的物件,其余的都交给了底下的人去做。苏宴倒是想亲力亲为,奈何一人实在拗不过三个人,最终还是安静在府中养病,偶尔钻个空子对对账本。整个苏府上下已忙翻了天,除了预备婚礼,还得准备过年要用的各式物件。然而也是头一次这么热闹,倒无人生出什么怨言。

顾思悠直直盯着苏宴,笑着点头。

苏宴轻笑一声:“我脸上莫不是有花。”从他坐在这里开始,顾思悠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总觉得像是在做梦。”顾思悠收了目光,懒懒地倚在苏宴的怀里,他的怀里有阳光温暖的味道,让顾思悠莫名舒心。

想想从前那个根本不敢与他对视的顾思悠,再看看眼前主动投怀送抱的她,苏宴心底忽的也生出一阵感慨。他覆上顾思悠的手,低低道:“若真的是梦,那就不要醒了。”

“是啊,永远不要醒就好了。”顾思悠眯着眼睛,低低附和。世事本就一场大梦,若是能永远停留在如今的美梦之中,就这样睡过去又何妨。

“顾姐姐还说不喜欢哥哥,我就知道她是骗我的。”苏清语气虽是愤愤,嘴角却已翘到了天边去。若认真算起来,苏清也算是顾思悠与苏宴的媒人,不遗余力的牵线搭桥不说,倘若不是她遇袭,或许便不会有顾思悠来苏府一住。如此一想,苏清倒觉得自己遇袭是值得的。

奕辰嗤笑一声:“倒是逃不过你的眼睛。”想了想又补充道,“都要成亲了,你还姐姐姐姐的叫,是不是不太合适?”

从前苏清致力于将顾思悠变成自己的嫂子,眼下真的要成她的嫂子了,苏清却一时半刻改不过口,下意识便要唤一声“顾姐姐”。苏清狡辩道:“急什么,等成了亲再叫也不迟啊。”她急于岔开话题,不等奕辰再说,便神神秘秘道:“你说,若是柳小姐知道哥哥要娶顾……咳,要娶嫂嫂,会作何反应?”

“自然是立刻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就连婚礼邀约也推辞了去。”奕辰满足了苏清的好奇心。他说的是实话,自从苏府开始张罗婚事后,柳博便携了女儿离开。原因却不会是被苏宴拂了面子这么简单。回去过年也好,厉兵秣马准备更进一步的举措也好,总之他离开了此地,奕辰便觉得心头舒坦了不少。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吧,眼前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苏清,露出一个含了深意的笑。

顾思悠还未走进自己的小院,便已察觉到了奕辰的气息,他光明正大地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特意等着顾思悠回来。从顾思悠这次回苏府以来,两人之间的交流便仅限苏宴的病情,默契地不再提从前的事。且一直都是顾思悠去找奕辰,奕辰亲自来等顾思悠,倒是头一次。

“有事?是苏宴……”顾思悠的语气有些紧张,她下意识便觉得是苏宴的病情又出了什么状况。可是她刚刚从苏宴的书房回来,他明明一切如常。正胡思乱想间她听到奕辰问了一句:“你的身世,还是不打算说吗?”

顾思悠当即一怔,却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父母已走了多年,只有一个常年云游不见踪影的师父,这便是我的身世。”这是她在苏宴和李大娘面前都用过的说辞,因此十分信手拈来,语气真切地让人听不出在说谎。

奕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的师门就没有其他人了?成婚可是终身大事,也没有人来?”到目前为止,也未听见顾思悠说要请谁前来。

“师父名下,只有我一个弟子。”其实还有一个师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她没法如实相告。

“那就是没有一个娘家人来参加婚礼了?”奕辰又问道,“苏宴的叔叔过些日子就要到。”

这两句话串的没头没尾,顾思悠一时不晓得奕辰究竟想说些什么,只好先如实道:“是。”江昱过些时日要到的消息,是苏宴今日在饭桌上说的,因此几人都知道。她不大明白奕辰为何要再与她强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