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顾思悠想起倾梧赠予她的锦盒，本该在新婚当晚就打开，只是当时……第二日一整天都不在府里，等再回来时她满心想的都是咒术失效，白越和倾梧的贺礼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顾思悠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忽然狂风大作，画舫随之倾斜而去，慌乱间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顾思悠定睛去瞧，不是苏宴又是谁。然而下一刻两人便双双落入水中。望月湖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汪洋大海，两人在海浪中起起伏伏，不见其余几人的踪影。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连与她十指相扣的苏宴也消失不见。海水一下一下淹没过她的头顶，她用力呼喊苏宴的名字，渐渐喘不过气来，只觉浑身无力。

“思悠，醒醒。”有人略显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

顾思悠缓缓睁开双眼，一张神色仓皇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看到她醒来，苏宴放心不少，温声道：“喝水吗？”

顾思悠神思恍惚，沙哑地应了一声。美梦变噩梦，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她看了一眼外头昏黑的天色：“什么时候了？”

“四更，喝了水继续睡吧。”苏宴拭去她满额的汗珠，顺便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一片冰凉。发了汗就能好一些，苏宴把她的两臂皆掩进被里，隔着被子抱住她，温声安慰道：“我在。”

方才苏宴恍惚间听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醒过来才发现是尚在梦里的顾思悠，想来她又做了噩梦。苏宴不愿她再忆起梦里的情景，便没有多问。顾思悠轻轻哼了一声，本想与苏宴说说话，奈何苏宴的怀里实在太令人心安，不多时又沉沉睡去。经了这一番折腾，苏宴却已睡意全无，不时伸手去探怀中人的体温，大约是屋里太热，顾思悠不停地掀走被子，苏宴便好生给她盖回去，一直到天明时分才浅浅小憩了一阵。

发了一夜的汗，第二日顾思悠显然精神了许多，毕竟昨日几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瞅着外头艳阳高照，却只被苏宴允许在屋里走动。她便披了苏宴宽大的披风倚在卧榻上，撑着头看苏宴在对面处理事务。“不去书房吗？”这屋子里全是她的病气，可苏宴执意不搬出去。当初苏清生病时，可是在当日便从顾思悠的房里移了回去。

苏宴头也不抬：“这里比较暖和。”

“其实，我觉得外头也挺暖和的。”顾思悠还是没断了出去散步的念头，如今她终于能理解苏清当时的心情，“等你看完账本，我们就出去散步，正好给屋里透透气，好不好？”生怕说服不了苏宴，顾思悠又继续道：“这满屋子的病气散一散，我也能好的快一点。”

“好。”苏宴爽快的应了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顾思悠裹成了一个粽子出现在觅芳园里。不过比起外头格外清新的空气，身上的衣服便也没那么重要了。苏清好几日不见顾思悠，此时如一只欢快的小黄莺，绕着顾思悠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顾姐姐，快过年了。”苏清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苏清最喜热闹，今年的苏府多了四口人，比往年热闹是必然的。

“小清可有想要的礼物？”顾思悠记得从前过年时父母都要送她一份贺礼。说起贺礼，顾思悠方想起那个还未打开的锦盒。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得拆开了。

“礼物？”苏清头一次听说，她俏皮地笑着，在顾思悠怀里打了个滚，“顾姐姐送什么我都喜欢。”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顾思悠最不擅长的就是挑礼物。

眨眼间苏清已跑出去几步，回头娇笑着：“没事没事，慢慢想，我不着急。”有没有礼物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过年的氛围以及一起过年的人。如果所有人可以永远都在一起就好了，苏清天真地想着。

“对了，师叔呢？”往日两人都是形影不离，怎的今日只留了苏清一人在此。她与苏宴交换了眼神，苏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他说今日有事，不在府里。”苏清嘟了嘟嘴，“他这几日很忙的样子，总是早出晚归。”像极了之前的苏宴。

“临近年关，多少要比平时忙一些。”顾思悠笑着替奕辰开脱。她猜想是最近天宫出了什么事，否则奕辰不会轻易离开苏府。

不仅是奕辰，就连平林也不在府中。正如顾思悠所猜测，奕辰的离开与天宫有关，却不是天宫出了事。

被召回天宫在奕辰料想之中，然而天君只是以“聚一聚”的由头将他留在天宫，并没有将任何事交到他手中。却也不允许他暂时离开天宫。奕辰只好顶着被处罚的风险来往于天宫和苏府之间，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奕辰人在天宫，心早已飞去了苏府。他设在苏府的结界能否在遇险之时支持到他赶到，这是他分外忧心的问题。苏宴的病情会否复发，这是他忧心的另一个问题。

“殿下，陛下请您去书房。”平林忐忐忑忑的转告奕辰。

奕辰眉头微皱：“可说了是什么事？”

“没有。”平林也是传了别人的话，那人只说了请奕辰去书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苏府那里，你多留意。”天君通传，断没有不去之理。

平林总觉得奕辰此次回来便再难回去，若说天君是以处理政务之由将奕辰召回，怎么也说的过去，可是“聚一聚”算是什么理由，分明就是要将奕辰留在天宫。这是否说明奕辰在人间所做之事已经暴露？若真是这样，天君倒也算沉得住气，至今不曾追责。

平林如此胡思乱想着，往苏府走了一趟。奕辰大约是有些日子回不去了，怎么也得知会苏宴一声。

人间皎月当空，已然入夜。平林犹豫片刻，站在了苏宴的院门前。屋里的灯还亮着，不等他请人通传一声，房门便自己打开。顾思悠身上的咒术虽然失效，可是她的法力却还在，感受院外的气息乃是信手拈来。顾思悠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平林，上次他来苏府送药，曾有一面之缘，至于时间之隙，便是后来之事了。

“苏公子。”平林向苏宴一揖。

顾思悠被苏宴强留在屋里并未出来。

“客气了，可是奕兄有事？”苏宴知晓奕辰的身份，心里多少也有个底。

平林客客气气道：“这几日家中有事，公子走不开，特着我来知会一声，还请苏公子不要担心。等处理完家中之事必会回来。”

平林说的隐晦，苏宴和顾思悠却听的明白。苏宴亦是客气道：“劳烦阁下跑一趟。请奕公子不必挂念苏府，好生处理家事即可。”

平林拱手：多谢苏公子体谅，我便不打扰了。”

“明日再告诉小清吧。”最关心奕辰去处的还是苏清，然夜色已深，不便再去跑一趟。

苏宴点头，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