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倾酒之夜
作者:青叶蓝布槐花      更新:2019-08-04 13:20      字数:3182

白豆儿变了,变的低沉阴郁,三天要寻死五次。

太子爷和白豆儿两人冷战,谁也不理谁。

从前,太子爷爱白豆儿纯真可爱,可现在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太子爷阴郁了几天,忽然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了。

后来,白豆儿走了,太子爷放她走的。

阿邯问起的时候,太子爷很无奈,“不让她走怎么办?她要死在本宫这里,要本宫背负一辈子……”

白豆儿走的时候,她一件一件摘下满头金饰,只着了一件素雅的外袍,没有了华丽妆容的白豆儿,瘦削和憔悴一览无遗。

太子爷不忍心,一朵落花从高高的树上飘落到他的手心,他不舍得握紧,却也从未成想,自己永远不会是她的归宿,风儿一来,她就会随风逝去,飘落泥土,或者落入河流,不知去往何处。

她不会停留,所以握紧了就是痛苦。

她不会回心转意,他们这根情丝,白豆儿攥住一头,太子爷攥住一头,绷的紧紧的谁也不让谁,很耗费力气,这种僵持会持续很久,要割得两人满手都是口子才算罢休。

太子爷很让人心疼,解珩和白豆儿再怎么轰轰烈烈,那是人家的故事,人家的爱情,太子爷的故事里只有寂寞。

当然,也许还有酒。

白豆儿走的这一晚,太子爷带阿邯来了一个酒肆,酒肆名春江花月,肆内张灯结彩,歌弦舞乐。

阿邯化作幻境中人可视的真身陪他。

太子爷迈步进来的时候,弹箜篌的姑娘愣了一下,弹错了弦,声乐戛然而止,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扭头看过来。

太子爷就在众目睽睽中踏过门槛,他身形挺拔,墨绿色的衣衫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那一瞬过去,声乐渐起,人们又回身过去忙自己的事情,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几个姑娘偶尔投来的眼波。

“有酒吗?”他朗声道。

“岂能无酒!”堂倌快步走来,拿着摩擦得光滑发亮的木盘,指着上面的一摞摞木牌,这是什么酒那是什么酒,娓娓道来。

夜深了,夜风吹一两落叶,屋外人迹寥寥,肆内虽灯火辉煌,酒客渐散,也有种别样的寂寥。

太子爷妄想以酒消愁,一杯接着一杯,喝得半醉半醒。

“你说,这是幻境,这酒怎么就是真的呢,喝得本宫头痛?”他揉着太阳穴,眉毛轻微的皱。

太子爷又给自己斟上一杯,“你说,我们这是在演戏,可豆儿怎么就恨我恨得这么真切呢?本宫是在做梦吗?”

阿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他的样子,沉吟了片刻,道,“殿下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太子爷放下酒杯,挑眉,“你讲。”

“人世间最后的神在一千二百年前死去,他的死是早就记载在神谱上的,是命定的,西姜王朝百年里就已经腐朽,这百年间,出过两任贤王,但是国家灭亡的结局不可避免,国家灭亡也是命定的。”

他轻笑,“这个故事本王清楚。”

“哦?那殿下讲讲看。”

“西姜的两位贤王乃是姜瑄王与姜齐王,这两代君主改革内政,放宽徭役赋税,使西姜恢复了些许繁荣景象,可谁能想到,而后西姜出现了一个暴君,姜幽王,”他摇摇头,“他在十年内,就灭亡了整个西姜。”

“殿下说的没错,姜幽王的确是亡国暴君,提起他的昏庸无道,世人到现在也多有愤慨,你知道吗?幽王堕入轮回,要受尽人生疾苦,来洗刷命轨上的秽物,他要尝尽世间最痛苦的死法,来慰藉所有死在他手里的亡魂。”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只是本宫不信轮回,不信鬼神。”

“那殿下便当作一个故事听好了,堕入轮回的幽王,每一世,都有一窍未开,因为命运要蒙蔽他,让他陷在世间各种诱惑里,无法自拔。”阿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一生,命运要以情爱牵绊他。”

“那这个惩罚还是不够狠,情爱如何能害人?”他嗤笑。

阿邯将酒杯送至面前,轻轻抿上一口,笑道,“看来殿下是嫌情爱害殿下害得还不够深啊!殿下也不看看为了白豆儿,殿下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

“哎哎哎?”太子爷急忙将酒杯放下,杯底在桌上磕出一声响,“这是你的剧本写的,本宫是按照剧本演的!”

“殿下真的做不出吗?殿下放弃白豆儿很容易吗?殿下不恨解珩吗?殿下对他们的背叛无动于衷吗”阿邯慢斯条理的说道,每个字都像一个鼓点,敲到太子爷心上。

“不,”太子爷一点都不愿意承认,却低着头执着酒杯,若有所思。

太子爷一杯一杯的,很快就醉了,烛光映照着酒肆,一切恍然在梦里。

阿邯不知道,现在对太子爷讲起阿湦的故事会不会太早,实际上是她迫不及待了,她看着太子爷,心里急切地说,阿湦,我到你身边了,我终于到你身边了……

你看,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回来了……

太子爷心事重重地一杯杯下肚,他跟阿邯说,他第一次见白豆儿如何,第二次见白豆儿如何,她如何如何惊艳美貌,如何如何纯良可爱。

越喝越醉,终于认不清眼前谁是谁,一手抓住了来收捡餐盘的堂倌,堂倌被他拽的一愣,手里的活计止住,盘子倾倒,汤汁撒了一桌。

堂倌赶忙去擦,却被太子爷抓得愈发的近,两张脸相距不过一掌的距离,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堂倌的心越跳越快,可那张脸还在越靠越近。

堂倌扭头,挤眉弄眼地朝阿邯求救。

太子爷在这时开了口,“豆儿,其实我幼时初见你就喜欢你了,那时你不过六岁,呵,站在你母亲身侧,笑得像朵花儿,我那时就知道你喜欢解珩,因为你当时就在张望他,解珩当时正在把玩堂内的黑漆箭,”他举着酒杯,醉醺醺地大笑,“哈哈哈,结果他递给你一个白眼……可真是现眼。”

他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笑声,“十五岁,父皇警告我,朝中肱骨解嗣宗之孙——解珩,我动不得……哈哈动不得,动不得,我怎么得到你呢?”

“后来,我等到了机会,等到白丞相让你来引诱我……”

“你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几分执拗几分心不在焉,我却假装没有看破,我当真了,幼时对你的喜欢……嗝,没想到一点也不曾减少……”

“可是,现在幻梦该醒了,不屈从……不妥协,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坚强,也没见过你那么死气沉沉,”他低着头,好像在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他缓缓道,像失了所有力气,“我让你走了……”

他垂下手,“走就走吧……”

堂倌一见抓在他衣领处的那只大手松开了,“哎哎,谢谢爷,谢谢爷,”连忙跑了。

太子爷颓然坐回到椅子上,抓起酒坛仰脖喝个没完,酒坛将他的脸笼进去大半……

他放下酒坛,时候已经很晚,店内烛火熄了大半,月光投进来,照着他的半边脸。

第二日,太子爷醒了时,阿邯已经不在了。

太子爷揉了揉发痛的脑壳,道,“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女人喋喋不休。真奇怪。”

店小二悄不声地凑过来,“公子,您还别说,昨日我还真见到有人坐在您对面,和您说了好些话。”

“什么话?”

“记不大清楚,”他摇了摇头,“不过,小的可以将昨晚情景给您演一演。”

“好,这个主意不错,演好有赏。”

店小二笑嘻嘻地坐过来,“行,那小的就得罪了!”他坐直了身板,将一只手搭在太子爷手背上。

太子爷看着那手背,脸上露出非常难以置信的表情。

“阿生!”店小二深情地叫出声。

“什么阿生!”太子爷挑起一只眉毛。

店小二不好意思道,“嘿嘿,昨日那女子就是这样叫的,你看小的给您学,”他清清嗓子,继续道,“阿生,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来到你身边了,不要怕,阿生……”

太子爷一把将手抽回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有如此奇怪的人。”太子爷将钱拿给小二,那小二一转身,正好碰到阿邯走进来。

小二指向她,“公子,就是她!就是她!”

太子爷闻声看过去,“就是她握着我的手叫我阿生?”

阿邯很快反应过来,心里大叫不好,一手假意抚弄额头,实际上疯狂地给小二使眼色。

小二惯会察言观色,“不……不不是,是这位姑娘连夜照顾您来着。”

太子爷,“……好吧。”

阿邯坐过来,试探地问道,“什么阿生啊?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太子爷见那个店小二还没走远,“来来来,再演一遍给这个姑娘看一看!”

阿邯果断制止他,“……不演了,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