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解铃的态度
作者:青叶蓝布槐花      更新:2019-08-04 13:20      字数:2766

解铃就这样留在宋丹良的身边,一日一日,赏花喂鱼读书还有……等宋丹良归来,似乎回到以前的日子,却也好像与以往不同。

宋丹良从前绝不对她露出这么多的笑颜。

以前两人疏离,她与他其实没什么隔阂。

现如今两人亲昵,她与他却有很大隔阂,隔着一段光阴,从天水巷失火那天一直到牢狱中两人相拥。

隔着宋丹良胜与败的故事,还隔着江南的铃姑娘……

如果宋丹良假装看不见那些不同,如果两个人都打算继续蒙骗自己,那些隔阂似乎永远不会被袒露,当然也永不会和解。

不和解也很好,将它放在那里,永不提起。这是宋丹良所想,也是现在扮演宋丹良的太子爷所想,男人们习惯重新再来,他们不愿再想起那些日子,可是似乎这样宋丹良与解铃两人的距离无法再拉进了。

那是初秋的一个暗夜,解铃表明了她的态度。

那日,宋丹良连夜赶回水苑,一身甲衣,带着风尘与疲惫,站在了解铃的门前。

或许他刚经历一场恶战,急需要一个女人的抚慰。

院中的枫树凉的发红,少许露水凝在叶尖,显得冷。

太子爷推开门的声音很轻,一步两步走进来,脚步沉沉,远远听见她均匀的吐息,便站住了,室内又暖又香,像无形的手拉着他一点点前移。

他缓缓坐在她的床前,掀开纱帐,看见她沉睡面孔的那一刻,他的心慢慢的下沉,沉到一个既安稳又踏实的地方,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微颤的长睫。

月光白亮,连她身体上轻缓的起伏都照得一清二楚。

他伸出一只手,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抚过她的脖颈儿,肩窝,他用手背来感触,微微弯起食指和中指的第一第二的指节,顺着锁骨一路往下……

他不怕吵醒她,如果她苏醒,他就抱住她,让她感受他对她的爱。

可她明明醒了,却还装作没醒,直到他抚到敏感处,她开始颤栗,嘤咛出声。

他解开她的亵衣,呼吸逐渐粗重,俯上身,一手握着她光滑柔软的腰肢,一手探入胸衣,指腹一点点用力。

这时,一只小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将他推离。

他不管,一大半身体都覆在她身体上,不由分说去褪她的衣服,嫩白的皮肤暴露在月光里,像在迎接他潮湿的吻。

她拼命将身体向里缩,挣扎加剧,直到他听见她激烈的抽泣,他慌了心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赶紧翻身过去,哭得整张脸都是泪痕。

“我……”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样说道,然后像是哽住一样没了下文。

室内极静,床边是月辉,是夜里,但分不出是什么时辰。

他坐在那里,眼睛不知看向何处,也看不出表情。

“我……”她重重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哽咽,“不……”

他轻声问,“你不愿意吗?你不愿意我靠近你……”

她捂住脸,又没了下文。

“铃儿……”他其实不怕她问,问为何把她丢在大火里,问他娶的王妃是谁,或者直接问他爱不爱她,他一定望着她的眼睛,拿出三百分的诚意回答她,他爱她。可是她若不问,他忽然不知道该以怎样一种口吻去坦白这一场计划了许久的骗局。

他的地位、他的成长经历都注定了他做不出低三下四的挽留,或者说不能很简单的做出这些。

他道,“铃儿,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像以前那样……留在我身边,答应我……不要走好吗?”他就是这样说的断断续续的,把那些挽留的话他说的异常艰难。

她望着满地发白的月光,想起牢里的清寒,心里的不安反倒少了些,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那个先考虑自己过错的人,关于关于天水巷的大火……她永远不会去质问他,哪怕她永远弄不懂真相。佛堕花海里的相遇,十安的百里芙蕖,青枫浦的那一次遇袭,难道都只是假象吗?

低头看搭在自己身上的软褥,就算不抬头,她也知道他此刻正望着她、等她回答。

于是她讲起那个悠远的故事。

“我很小的时候,和祖父走失了,被坏人带走,关进了一个牢房,那一年,同我一起关在那间牢房里的,有一个和我年仿的女孩子,我们都只有七岁,她叫郑君儿,每天她都会跟我说他父亲一定有办法救她回家,所以每天她都努力吃很多饭,哪怕又咯牙又难吃,可过了一个月,他的父亲还是没有来,她等得很是焦急,她总是握着牢中的铁栏看着门的方向,常常这样就是一整天,我很心疼她。”

他看着她,去握她的手。

“然后有一天,君儿果然被她父亲接走了,她是相信她父亲的,后来牢房里只剩下我,我却不知道什么可以支撑着我去吃那个又咯牙又难吃的饭,我不知该相信谁……”

她斜倚着靠在他的怀里,“你知道吗,我曾央求君儿,如果她能出去,可不可以去帮我找我的祖父,要他来救救我,我把祖父的名字告诉她,我说祖父最疼爱我,一定不会丢下我的。”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却刹那决堤,“可是后来那里的狱卒告诉我……他们告诉我……我的祖父死了……母亲也得了重病,我知道或许这一辈子,就要留在那里了,因为父亲不止有我母亲一个妻子,也不止我一个女儿……”

她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眼里含着泪,“现在我懂了很多,当年我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两两权衡,我被放弃了……”

她开始哽咽,紧紧攥住帷帐一角,“很多时候,我就在想,我实在不重要,无论跟什么相比,都不重要,我想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可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别说了,别说了,”他一把将她摁在怀里,“别说了……”

他抱着她单薄的背,“不要再想,什么都不要再想,留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

“真的可以像以前一样吗?”她的声音从他怀抱里传来。

宋丹良听完她的故事,心猛地一沉,他清楚这个故事,甚至比她还清楚,许多年前,漳淮王为使众臣屈服,抓走了几个权贵的妻妹儿女,有些人念及亲情,放弃抵抗,有些人却从未屈服。那一年屈服的是原珧州州司——郑励全,他的确有个幼女叫郑君儿,而同年被宋间威逼至死的正是退居珧州的禾大人——禾庭玉。

宋丹良将解铃抱紧,她竟是禾庭玉的孙女。

严格来说,宋丹良对禾大人是有所亏欠的,当年禾大人是一力支持他的,但是禾家出事的那一年,他并不在珧州。

宋丹良将解铃抱得愈发的紧,“真的……”他隔着乌黑的发吻上她额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不会了。”

她任由他抱紧她,凑到他耳尖,“可是……”顿了顿,“可是我要死了。”

他闻声身体一紧,放开她,故意笑着说,“你胡说什么啊?”

她观察他反应,直视他的眼睛说,“我能感觉到,”她捂上心口,“你是不是也能感觉到?”

她指着心的位置,“这里……就是这里……我要死了。”

他不知如何回应,急忙抱住她。

怀抱很暖,她将自己的手绕到背后,分开环在他腰际的手,赤脚下地,将大门打开,风裹着初秋的桂香吹进来,冷风吹透衣服,她扶着门框,仰头望着清冷的月。

阿邯也仰头看过去,暗色的天,成片的云,小小的月,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可她回头看解铃,发现已然看不透那双眼睛。

浓浓夜色里,她的声音轻轻飘往门外,“宋丹良……我愿意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