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明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汉嗤笑道：“怎的，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方明咬咬牙，终于说了出来。他讲述道：“十三年前，先主公见我铸造技艺精湛，遂给我一块陨铁，让我铸造枪头。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为主公铸造了一杆长枪。”

秦汉讶然道：“原来我父亲喜爱的那把顾影枪是你铸造。”

王方明骄傲地抬起头，轻快地说道：“先主公非常喜欢那把枪，就提拔我做了主管的位置。”

听着王方明的讲述，恍惚间一段记忆映入秦汉的脑海。那年他三岁。

当时他非常伤心。他冲着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哭嚷道：“玉环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呀？我们不是早有约定么，等我长大了，你做的妻，我做你的郎，怎的你说话不算话呀！”

女子玉环感伤地流下两行清泪，微笑着说道：“可是，等你长大了，姐姐就老了，就无法再做你的妻呀！”

小秦汉哭闹着，拼命摇头道：“不嘛，不嘛，长大后，我就要玉环姐姐做我的妻。”

玉环哭笑不得，她将秦汉拥入怀中，温暖舒服一如既往。

她小声地说道：“几天前，姐姐遇到一位仙人。他掐指一算告诉我，今年姐姐有一劫，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只有离开秦府十六年，才能化解完全消解这份劫难。否则，劫难年年都会出现。你不希望永远都看不到姐姐吧？”

小秦汉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才说道：“我希望天天看到玉环姐姐。”

玉环摇头道：“可是，若不躲开这一劫，姐姐很有可能就会死去。”

小秦汉摆着手道：“我不愿意姐姐死。”

玉环笑着说道：“十六年后，等姐姐回来，会变得更漂亮、更年轻，再做你的妻，好不好？”

小秦汉纠结地看着玉环，伸出手拽住她的手，又松开，犹豫不决。

玉环点了点小秦汉的脑门，说道：“你不会忘记姐姐吧？”

小秦汉拍着胸脯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姐姐的。”

三年后的一天，玉环姐姐偷偷回秦府看望秦顾氏，被小秦汉发现。他这才知道，原来玉环姐姐当时嫁人了，只是不想让他难过，才骗他说有劫难。其实她每年都会偷偷回府看望秦顾氏的。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记忆消除棒。

玉环离去的第一年里，他还经常问起她。再后来，府内又有新的丫鬟陪他玩，只是他再没有像对玉环那样的痴缠和喜爱。也许，那段过往是一种掩盖在心底的痛，让他不敢再痛一次。

不过，随着时日的流逝，他对玉环的情感也慢慢地淡了，问起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第三年他看到玉环的这次，他仿佛早已忘记了当时的哭闹，也忘记了曾经的许诺，甚至都没跟她说几句话就走了。

玉环也很失落，她非常喜欢小秦汉，无关情爱。只是女子年纪大了总要嫁人。

出嫁后，她也想多看看小秦汉，可是她怕秦汉不放她走。所以她每年都会借助看望秦顾氏的机会，远远地看一眼小秦汉。

三年，仅仅三年，一切都变了。

对她依依不舍的小秦汉，就像接待陌生人一般对待她，再不复当年和她在一起的欢喜和痴缠。

玉环心里清楚，她之所以每年去秦府看望秦顾氏，更多的是惦念那个从巴掌大小，就被她照顾的小精灵。

秦汉吃多了奶水，总喜欢尿床，有时候甚至会尿在她的怀里。她不是没有气恼过，只是当秦汉胖嘟嘟的小手抚摸她的脸庞时，她的心都是酥的。

三年多的相处，日日夜夜，她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当二岁多的小秦汉和她勾手指，约定日后娶她做新娘时，她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按照小秦汉的说法，他永远都离不开玉环姐姐，这就叫长相厮守，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结婚。

三年多的时间，也许就是一番轮回吧。

六岁多的小秦汉再次看到曾经的玉环姐姐时，像对待陌生的来客，有着淡淡的疏远和客气。他礼貌地打招呼，客套地问候，然后淡然地离开。

玉环只觉心里空落落的。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过秦府，也再也没有见过当年哭闹着要娶她当新娘的小主人。

事实上，小秦汉并不像表现的那么冷淡，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他一向喜欢的玉环姐姐居然说谎骗他，更重要的是，她居然背着他结婚了。

当初的约定，如同手中一片片飘落的花瓣，如何拼凑（解释）都不可能像花朵那样美丽。

他想要报复，甚至带了弩箭在身上，趁着傍晚上天际的那抹亮光，偷偷地跑到了那个娶了玉环姐姐的男人家附近。

他想要射死那个该死的男人，那个让玉环姐姐抛弃他的男人。

不过，当他爬上墙外的大树上，看到玉环姐姐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解开衣襟喂奶时，口中哼哼着曾经唱给他听的儿歌，他不忍心射向旁边那个笨拙而可恨的男人。

因为他深深地记得，每次父亲出海，母亲都会暗自流泪，牵肠挂肚。所以他无法想象失去男人的玉环姐姐该有多么伤心。

他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再也没有去见过玉环。

时隔多年之后，让他意外的是，那个险些丧生他手的可恶男人，居然大大方方地站在自己面前，夸夸其谈他当年是如何地有魅力，如何地让玉环喜欢上他，并同意与他结婚。

秦汉恨的几乎咬碎了满嘴的牙齿。这个无耻的男人，是在向他夸耀胜利么？在一个失败者面前夸耀。

或许，王方明不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个自矜自夸的虚伪的男人就会人头落地。

不过，想到那个抱着皱巴巴小人的温柔美丽的女子，想起她曾经哼过的儿歌，他的怒气立刻烟消云散。

只是，这口闷气他咽不下。

秦汉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原来王管事家有一位可爱漂亮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