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桐最喜欢见到的，就是喻文辉脸上的这种表情了。
见到她愤怒的模样，常桐忍不住开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我说，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还会这么选择吗，嗯，吴明明和这个小孩，你会选哪个呢？”
喻文辉面无表情，此刻却恨不得把常桐千刀万剐。
常桐这个问题刚出口的时候，喻文辉想的是：“废话，我当然选吴明明。”
但是后来常桐转念一想，选吴明明哪里有用呢？
自己的孩子，常桐还真的能让他上这个生和死的对决台不成？
说到底，常桐不过是想看他们痛苦罢了。
喻文辉从常桐才是父亲的角度去回想之前的事情，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说不通的，说什么不想养了让他们来，其实都是在给常于安体验的机会。
常桐……大抵是希望常于安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吧。毕竟在常桐心里，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错误的。只是他做的一切还没有被这群愚蠢的人类与认可。
但这并不代表他做的就是错误的。
“呵。”喻文辉看了一眼旁边的常于安，轻轻笑了笑已经说不出是恨还是什么情绪了。
他已经累了，愤怒过后，再无情绪。
过渡的刺激是没意思的，常桐明白这一点，他笑着从喻文辉身边走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已经稳定下来了，明天的教学工作就好好继续，不然，你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常桐的话语里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我知道了。”喻文辉有气无力地答应。
常桐不去管他的情绪，帮着汤宛安清理完这边后就离开了这里。
“第一滴血。”常桐擦掉最后一低遗留下来的血液，笑着说，“当为你们的入住献礼了。”
当然，这个礼物谁都不想要。
因为专案组人员调查工作的加速重启，常桐迫不得已安分了一年，这期间，所有的目光都在他们的身上。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碍于情绪处理的问题，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常桐都有了不少收敛，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打骂。
喻文辉有时候会想：这大概是为了让他去教常于安？
那次死亡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喻文辉就像常桐说的那样被汤宛安监督着去给常于安进行了那些教学工作。
前一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曾经信念坚定的人还是难免会摇摆，而且也正是因为这样，喻文辉产生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总觉得自己付出错了，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任何必要，觉得自己的付出完全就是在给别人铺路，是在给别人做那个垫脚石。
抱有了这样的情绪，这样的事情又变成了折磨自己的事情。可是选择服软的话，又总觉得不甘心。
真的太容易纠结了。
但没办法，该有的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因为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因为现在，他是唯一有希望把这些事情捅出去的人。
汤宛安在旁边看了一眼，见好像没什么异常，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毫无疑问，对于常桐的衷心还在，但是她也需要一点缓解时间，无法出门这种事情，对于习惯了自由的人来说，还是有点痛苦的。
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回来的时候，常桐给他带了不少吃的过来，还有一些完全按照汤宛安口味来的碟片。
见到汤宛安回去了，常于安松了一口气，自己过去关上了门。
喻文辉似乎是有点诧异常于安的举动，但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尴尬了，最后喻文辉也还是什么都没问。
“那个……”常于安翻了几页书，小声地开了口，“对不起，我，我很早就知道肯定的答案，就是常桐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常于安这么主动的去说，喻文辉本来无法缓解的情绪却一瞬间释怀了不少，他同时安慰自己一样：“没事，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常于安说：“我……我跟常桐并不是一类的人，所以，所以……”
“所以？”
常于安说的有点心虚：“我想帮你。”
“我对你们的感情，比常桐更深。”常于安说，“虽然我很小，但我有我自己的选择，做个选择我也不会后悔。”
喻文辉还真没想到常于安会这么说。
他有猜测到常于安会因此不满，会觉得自己跟常桐是两类人，但并没有料到常于安居然会有帮助他的想法。
“你能帮我什么？”喻文辉没有嘲讽的意思，有些事情现实就是如此，他们都必须认清。
常于安太小了，而且看得出来，常于安虽是常桐的亲生儿子，但是在这些事情的关系处理上，常于安还不得常桐的信任，更别说什么把他放出去的权限了。
常于安被他问的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处境。
是啊，哪里有什么权利呢？
常于安琢磨了好久，重新开了口：“现在来说没什么，但是也希望您不要放弃，我会努力的，我希望您也坚持。”
“你能坚守自己的本心吗？”喻文辉问。
这件事情上，常于安坚定不移：“我可以。”
“请相信我。”
常于安这时候年龄还不大，声音无比稚嫩，说话都带着点奶声奶气的感觉，但这一句，常于安说的坚定无比，和他之前说话的本音都有了一点差距。
喻文辉喉咙一痒，突然觉得又从迷失中找到了一点方向。
“好。”喻文辉说，“我相信你。”
常于安松了一口气，脸上欣喜的颜色顿现：“那，那就麻烦您继续教我读书了。”
喻文辉看着常于安，叹了口气，翻开面前那个刚刚一直没打开的书，开始了他的教学工作。
“你有没有什么想学习的别的东西，趁汤宛安不再，我多教你一点。”
“嗯……”常于安说，“没有，我什么都可以，按照之前的流程来就好。”
喻文辉答应：“那好。”
常于安这么说了，喻文辉自然是不准备给他安排其他了，就按照之前他们学习的流程继续了下去。
常于安虽然字已经能认的差不多了，其他的学习进度上也会比其他孩子快一点，但是想要达到稍微厉害一点的水准，常于安还需要学习正常人很多年的东西。
把这么多事情压缩到一个时间段内，对于人来说其实是很容易产生无力感的。
会觉得很累，会想要放弃，特别是单那些别人可以花很多年去做的事情突然被人强制压缩到了一段时间，那就很容易产生一种“是否还要必要”、“这么做真的有用吗？”之类的想法。
可常于安不会，这也是后来喻文辉相信他的一个原因之一。
常于安抗住了这些很多成年人都没能抗住的痛苦和折磨，并且坚守了自己所相信的。
他们的教学工作就这么平稳的持续到了常桐没动手的时间，直到后来的一天，常桐来了这里。
常桐先是找汤宛安商量了一些事情，然后就去了常于安的房间。
常桐过来的时候，喻文辉还在给常桐进行教学工作。
“你先暂停，出去。”常桐双手抱胸，扬扬下巴示意喻文辉出去。
喻文辉回头看了一眼常于安，悄悄给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顺其自然。
安静的日子过了太久了，喻文辉其实差不多猜到了常桐会有动作，也提前跟常于安说过了。
他没想到的是，昨天刚说完，今天常桐就来了，这比他预估的时间快了不少。
“好快。”喻文辉走出去才小声念叨了一声。
常于安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常桐一如既往的翻他桌子上的学习笔记之类的，一副不会有别的什么动作的样子。
“那个……”常于安说，“有什么事情吗？”
常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嗯？怎么，我现在都不能随便过来找你了吗？”
常于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红了脸：“我没这么说。”
“学习了一年了，书也给你买了不少了，看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常桐看向后面的书柜，突然有了点概念，“这都几十本了吧。”
常桐给常于安买的书都是全新的，之前房子里的那些书籍后来都被常于安弄去自己一直在计划的一个“公益图书馆”去了，为此，常桐还收到了不少夸赞。
出来知道这些后的常于安，真的觉得这种行为可笑无比。
这些书就像是那些死去的人受苦受难的见证，可常桐居然用他来做公益，还收到了外界的夸赞。
这到底算什么？
不过常于安愤愤不平也只能愤愤不平，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改变这一切的权利。
“还不错，我喜欢阅读。”常于安说，“看书的感觉很好。”
“嗤。”常桐其实是挺满意这个答案的，他希望常于安在某些事情上跟他有一样的想法，但并不介意常于安在其他他同意的范围内有自己的建树。
比如热爱看书学习这一点是好事，常桐也不觉得这些书籍真的能给人带来什么改变。
“我看你最近呆在这边好像也还挺熟悉的，是吧？”常桐说，“有准备留在这边？”
常于安眨了眨眼，说：“没，没有，我还是想出去的。”
常于安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对，我，我一直想出去。”
“那可以。”常桐重新走到外面，从外面把书包拿了进来，“给你一天时间，整理下这边有什么书是你想带走的放在桌子上，衣服和我这些年给你买的小东西就装在这个包里。”
常桐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明天这个时间，我来接你，不要让我多等，提前准备好。”
常于安咬了咬唇，问：“那他们呢？还在这边的两个人。”
刚准备出去的常桐突然回了头，眼神冷冽。
常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