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是我兄弟
作者:小喵不害人      更新:2019-08-09 04:45      字数:4795

袁灵均呆呆的抱着木剑站在池塘边,如今距他醒来已过了一个月,在人前,他虽仍旧同从前一般,可没人在身边时,却只知怔怔的坐在一处发呆。张武远远的便看到袁灵均坐在池塘边的模样,他想了想,终究没有过去打扰。

张府也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池塘里再也不放锦鲤了,连门口的照壁也恢复了过来。

袁灵均想着那夜的梦,想着白须道人不知说了几次,师门乃袁天罡所建,万不可断了传承,可如今他不过是个不能修道的废人,祖师爷袁天罡那样神通广大的人,为何会选中他这个废人?他终究辜负了白须道人,他本以为自己下定了决心,不怕山高路远,不畏艰难险阻,想要倾尽全力去寻那《推背图》和副册,修习那副册上的修仙之法,想要给白须道人一个交代。

可如今呢?

如今他根骨尽毁,那《推背图》副册中的功法,断然是学不得了。那他的师门当真断了传承?他想到白须道人最后的那声:“若有朝一日,你修得真仙,飞升上界,替我问一问,那上界的仙人,生而为人,为何这般苦?”

师父一定是怨极了吧。

他害了师父、师兄们,害得师门上下尽数被灭,如今只有他一人苟且般活着,他与白须道人的最后一面,他答应的话,又该怎么办?

袁灵均看了看手里的木剑,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来,直接将那木剑扔到了水里。张武见状赶紧跳入水中,四下寻找那木剑。袁灵均见张武跳下池塘,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眸,也微微振动。

“阿武,我不要这剑了,你快上来吧!”袁灵均扶着栏杆冲池塘底下喊着话,却看到张武拿着剑,冲他笑着。

张武从池塘走上岸,甩了甩身上的水,将小木剑放到袁灵均手中,“你平日里不是最宝贝这把木剑么?为何说不要了?”

袁灵均颓然一笑,将那木剑又狠狠的扔到地上,“既然不能修道,又要他有何用?”自那日后,袁灵均果真同张武所言那般,感觉不到体内一丝的灵力波动,甚至连那个梦都不再做了。他偷偷试着念过一段《往生咒》,可刚刚念到第二句,头便像炸裂一般,疼的他直接在地上打滚。从那以后,他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往日一般修道了,若不能修道,那师父所托又如何能做到?

“可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啊,你不是说你师父待你最好了么?若是娘留给我的东西,我一件都不会扔掉的。”张武不懂袁灵均的颓然与绝望,自他开了灵智,做了这张府少爷,只想做张老爷、张夫人一世的孩儿,什么得道成仙,什么飞升上界,又怎么有在这府中被人宠着疼着舒服?张武只想着,这木剑是袁灵均师父交与他的,当然要一直留下。

袁灵均却摇摇头,“你不懂的。”

“我如何不懂?阿均,除了修道,不是有好多事可以做?咱们爹娘待你不好么?”

袁灵均闻言顿了顿,不知如何回话。自从张老爷、张夫人得知他不能修道后,对他更是百般宠爱,甚至广寻道士替他寻求重新修炼的方法,可这道士来了一拨又一拨,修为还不抵张武,只能看出他经脉受损,根骨碎裂,都只道他不能再修习道法了。他虽在张老爷、张夫人面前掩下绝望,可他二人又怎么不知,这修仙长生究竟有多大的诱惑?二人整日带他与张武出去游玩,有时候袁灵均也想过,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了。

“那是我待你不好?咱们在这茂县一世,又有何不可?何苦去寻那劳什子的修仙之法?”张武捡起小木剑,放到袁灵均手里,“阿均,你要怪就怪我吧,何苦日日难为自己?我若真有办法,便是拼尽我百年修为换你修道成仙,我也是愿意的。”

袁灵均闻言心中一疼,握了握小木剑,看向张武,“阿武,我,我从未怪过你……只是,你不知道,那日我疼晕后,梦到了我师父、师兄他们,师父临去之前,还特地交代我,一定要寻得那修仙之法,修得真仙,重振师门。如今我这副样子,又如何能找寻那修仙之法,我到底还是要辜负了师父所托……”袁灵均拿着木剑的手垂了下来,可终究还是没再将那木剑扔到地上。

修道、修仙之人本就极重承诺,张武听了也不由觉得为难,低着头,来回走着,听到袁灵均所说“修仙之法”,突然眼睛一亮,高声道:“阿均!我知道了!既然你师父让你去寻那修仙之法,那本书定是极厉害的,兴许上面会有法子让你重新修炼!”

袁灵均心下一喜,也颇觉张武所言有理,原本多日的阴郁也一扫而空,可是又想到白须道人所说,想要得到那《推背图》副册,定要经历些艰难险阻,还交代他一定要好生修炼,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只是叹息道:“那藏宝地定然有机关在,那修仙之法哪是那么轻易便能得到的。”

张武闻言,扬起头,笑看着袁灵均,指了指自己,“你求求小爷,小爷兴许心情大好,便随你去探个险吧!”

袁灵均抬起头,看向张武,看他一脸得意,突然想到梦中,他与白须道人在飞剑之上,白须道人也曾说他与阿武或许有大缘分在。可他突然想起那一日,马道长在张府作乱,百鬼出行时,张夫人那声凄然的惨叫。

袁灵均艰难的开口道:“若你走了,老爷和夫人该如何……”他话还没说完,张武拉着他便向二人房内走去。

张武进了屋,拿起屋内的陶瓷娃娃,拉着袁灵均就往张夫人的房内走去,此时张夫人正在前厅查看账本,张夫人房内,只有两个丫鬟在洒扫。张武拉着袁灵均进屋,将陶瓷娃娃放到张夫人梳妆台的铜镜旁边,又将袁灵均拉了出来。

张武大喇喇的勾着袁灵均的肩膀,一脸傲然的说道:“咱们好兄弟讲义气,我连娘都送出去了,不消两个月,娘就又有新儿子了,也是便宜了那个小崽子,罢了,便让他留在咱们娘身边就是,咱们去找那宝藏去!哎,阿均,那顶上要是有妖修的功法,你可不能藏私!别回头我陪你去了,只有你一个飞升上界,到时候我一人回了家,连爹娘也要去宠那小崽子,到时候,我便是每日骂上你百遍,都不解气!”

张武拉着袁灵均碎碎的念叨着,袁灵均听罢,心中感动,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武,刚要道谢,却见张武扭过头,收敛了刚才不正经的样子,一脸郑重的看向袁灵均:“阿均,你莫要谢我,你这身修为是为了张家没的,也是因为我没的,我当了他家儿子这么多年,也该替他们还你,况且,若不是我任意妄为,胡乱输灵力给你,你又怎会不能修习道法,坏了根基?”

袁灵均听罢,也不再说什么,咽下原本的哽咽,调笑道:“那你可要好生修炼,如今我没了修为,可不会再像那日一般救你了!”

张武冷哼道:“若非那日顾及我这壳子,让小爷我束手束脚的,不过是百鬼罢了,小爷还怕了他们?你待小爷我得了空,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真身,便是你师父师兄加起来,也打不过小爷我!”

袁灵均吐吐舌头,将脸瞥到一边,“你打小就爱说大话,我才不信!”

张武气得不行,“你不信!不信现在就去看看!”

说完,张武便拉着袁灵均,二人一路笑闹着向池塘的方向走去。见二人走远了,张夫人才从角门慢慢走了进来,远远的看着打闹的二人摇摇头,走进屋子,看到铜镜边的陶瓷娃娃,伸出手,紧紧的握了握那娃娃,又轻轻的抚了抚娃娃的头,别过头,落下泪来。

夜。

李国师站在高高的观星台上,眺望远方,他紧缩眉头,看着星星的轨迹,左手轻轻的敲着白玉栏杆,右手不停的掐算着。李凌恒站在他身后,也跟着看向那星星。自打学了那功法,李凌恒观星的本事竟比李国师还要出色几分,他自然知道这功法中的绝妙之处,按以往的功法,自己沟通天地的本事断然没有如今这么出色。他早就看出梁王朱晃只有几日的寿数,便是这大气运,也定然会在朱晃死后,移去别国。

以朱晃儿子的性情,到时候这些所谓的“天选之子”,还不知可不可再用,如今便是李国师也在加紧速度,设置大阵,想早早的挑选出这天选之子来。到时候,若他不是那天选之子,会不会被李国师留在这深宫之中了?他又想起那日那群孩子的话,手不由的握紧,目光灼灼的看向李国师,仿佛想将他的背后烧出个窟窿。自那日后,李国师便让李凌恒同众人一道修炼功法。

李凌恒不由冷笑,果然在修仙之途面前,父子之情,师徒之情又算得了什么?若能修得真仙,得了悠长的寿命,飞升上界,这些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以他师父的个性,只怕不久就会找上那郢王,告诉他朱晃寿数将近了吧。待朱晃死后,李国师又怎会辅佐郢王,定然会另寻了那大道所向之人,寻求庇护,到时若天选之子出现,自己只怕会被李国师独留宫中,他定然会因李国师所为,惨死宫中的。若真有那一日,还谈什么师徒情分?若自己真是天选之子,到时才能再谈一谈这师徒情谊吧!

李国师轻轻的叹了口气,李凌恒收起脸上的表情,恭敬的走到身边,像往日一般,佯装天真的说道:“师父,可是看出什么了?”

“陛下不过还有几日的寿数了,怕是要搏一搏了。”

“可,可那群孩子还要再修炼上几个月才能试那阵法啊?”

李国师扭过头,看向李凌恒,见他一脸懵懂,摸了摸他的头,走下观星阁那汉白玉制成的台阶,看着随风阵阵的写着“梁”字的大旗,又看向那星光点点的天际,“走吧,随我出宫,见一见郢王。”

李凌恒将手掩在袖下,紧紧的攥起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手掌之中,他低下头,抬起手遮掩起脸上扭曲的模样,“是。”果真,要去见郢王了。

马车悄然出了宫门,向郢王府开去。车辙走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响,李凌恒坐在马车中,听着那声响,仿佛那声响像一道道催命符,砸在他心头。马车行的不稳,李凌恒坐在马车中,随着马车时不时的晃动着身子,李国师进了马车后,便闭目养神起来。马车内漆黑一片,车帘时不时的被风吹起,才漏进些斑驳的月光。李凌恒透过车帘,看着外面静谧的街道,此时夜已深了,街上早就无人游荡,只能听到车子和马蹄的声响。

李凌恒从未在白日里,看过这街道,他与李国师更是甚少出门,二人平日里只重修炼,在他看来,这些凡夫俗子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马车沿着小路向前走着,李凌恒倒是头一回见到普通百姓的房子,心中颇感好奇,他偷偷的撩开帘子,看向车外,就听到一间燃着灯的房子里,传来小孩的阵阵笑声,随后又传来一个妇人和一个男人的笑声。李凌恒听着那笑声,心里无比羡慕,便是车走了大半的路,也忍不住回头巴望着。

“恒儿。”李国师突然说了话,李凌恒闻言赶紧从车窗中下来,却不曾想,自己竟将身子探出了大半。他颇有些尴尬的理了理衣裳,继续端正的坐着,又偷偷瞥了李国师一眼,见他睁开眼睛,并未露出丝毫怒意,放下心来。

“你这几日,可有好好修习那功法?”

“师父,我两日前便已将那功法连通,想来也能早日入那阵法之中了。”李国师点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马车到了一处废弃的院子,忽然停了,李凌恒皱着眉头,拉开帘子,看了看那破屋,又转过头看向李国师,只听李国师淡淡开口道:“恒儿,你去这里,再问问这人,究竟那《推背图》与副册,让谁拿走了,我等下便来接你。”

李凌恒点点头,跳下马车,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终于不再隐藏,露出一个森然的笑。他转身走进那个废弃的小院,只见那院子的正屋门口,站了两个侍卫,那侍卫见李凌恒进来,赶紧拉开门,请李凌恒进去。

李凌恒走进屋子,就看到白须老道的大弟子,目光呆滞的抱着一个枕头,呆坐在床上,他衣裳和头发比以往干净了些,想来定是每日有人打理,人也不像从前那般癫狂,可面上仍有些痴傻。

李凌恒心中不喜,只觉得是李国师不让他一同去郢王府,这疯子又能问出什么?他坐在桌子上,冷冷的看着那大师兄哄孩子一般抱着那小枕头。轻蔑的说了句:“傻子!”

李凌恒心中更是鄙夷,想着那袁天罡神仙般的人物,师门里竟出了这等货色,不觉冷哼一声,他从未想过,修仙者也会如此落魄,又想到那日袁天罡的师门众人皆已被灭,从此以后,修仙界再也听不到袁天罡的传说,也开始慢慢有些悲凉。

李凌恒靠在椅子上,也不想去理那大师兄,闭着眼睛修炼起功法,慢慢的屋内的灵气开始向李凌恒聚拢,渐渐被他吸入体内。李凌恒刚刚纳入灵气,便感觉自己的灵台仿佛要被灵气溢满一般。突破!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如今到了突破的关键,李凌恒放缓呼吸,慢慢的将灵气纳入灵台之中,感觉到体内灵台渐渐溢满,马上要碎裂,他心头一喜,却听到大师兄在一旁轻声开口。

“灵……带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