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天地的颜色都变得温柔起来。

两人以夫妻相待，接了圣旨回了竹城。竹城还是那副样子，周边的田产粮不如旁处的三分之一，乡亲们越发活不下去，但凡有些积蓄的，都盘算着举家搬离。

剩下的百姓，要么就是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不愿离开的，要不就是老少妇孺离开不得的。

曾经繁华的一座城，已然这么萧条下去。

缘儿自从在灵山老母那里做过几日守灯小仙后，修为便大大提升。这一回她回来，一眼便看出来了竹城里有蹊跷。

“这儿有一硕鼠精，或许便是竹城无粮的缘由。”

青年心中略有愧疚，缘儿却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等青年开口，白猫便转而劝了青年：“我都不后悔，你总是不开心作甚？凡人一生左右不过数十年，我陪你过完这些日子，再回去做守灯的小仙也不迟。”

缘儿伸手，用手指细细描绘青年的眉眼，眯着眼笑得仿若只寻得了鱼的猫：“灵山老母最是和善，若不是她点头允了，你当我真回得来？”

得了这话，青年心里才好受一些。他扫了扫袖子，朝缘儿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便辛苦娘子与为夫一道，先将这城中硕鼠处理了才好。”

向来调皮的小猫儿，这回居然红透了脸蛋。

那硕鼠精盘踞竹城十数年，早已成了气候，一番苦斗之后，硕鼠精虽然被灭，缘儿却也同样受了重伤。

见青年心疼，缘儿心里头软做一摊春水：“好啦，我没事的。不过静养数日便可。”

可就在这时，城中来了那黄衣老道。

……

接下来的画面，灰暗发黄，仿佛是一本经由青年无数次翻阅的旧书。

青年怕老道伤及缘儿，便送她到城郊半月坡旁的庙里躲着。

盛大的祈福大典，跪了一城的平民百姓。青年端坐于城墙之端，却于子时心头无端剧痛。

仿佛冥冥之中得到了命运的低语，青年立即于大典中拂袖而去。狂奔至半月坡时，缘儿已经浑身鲜血，身子逐渐发虚变得透明。

漫山遍野的竹子，每一株上面都有古怪刻纹隐隐发光，月光之下，城中那老道口中喃喃仿佛就响在耳边。青年眼睁睁看着猫儿逐渐虚弱，转而化作原型。

那样柔软可爱的小猫，洁白细毛上沾满了刺眼的猩红，她乖巧地躺在地上，小小胸膛微弱地起伏。

青年几乎要疯狂，他发现自己无法抱着猫儿离开这片竹林！

他自庙中寻了人家砍柴的刀，围着猫儿周围用力砍伐，竹子一棵一棵倒了，咒文一枚一枚灭掉。

可猫儿的呼吸，却也逐渐微弱了起来。

“喵……”她细小的声音响起，青年哽咽着扑了上去。

柔软的肉垫轻轻按在青年的脸上，青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眼睁睁看着猫儿在自己怀中化作点点荧光，被风一吹便飘散开去，仿佛随风飘至天空，与那漫天星光融为一体。他发了狂一般痛哭寻找，却再也寻不着猫儿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连一根毛都没留给他。

毛都没有！

青年连脸上的泪都来不及擦，起身举起手里的砍刀，一棵一棵将周围的竹子砍倒。他双手虎口处崩裂，鲜血顺着砍刀流淌低落，他以区区书生之力砍尽整片竹林，浑身脱力站在太阳逐渐升起的光秃秃的山坡上。

太阳照旧升起，可往后时日中再无那调皮白猫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