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一突然感觉到了一个鬼魅白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天生胆大的他直接站起来朝着白影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晚上的密林很黑，王书一也没有火把，什么也看不清楚，突然间传来白天老者的声音。
“小伙子你还真是胆大，就这么跟过来了？就不怕我害你？”
王书一道：“老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要是真要害我的话还跟我说那么多话？真要害我白天我不就没命了？我只听说过下葬要挑日子挑时间，没听说过杀人还挑的。”
周无涯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紫，随后定了定神道：“哼，这油嘴滑舌的功夫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
“反正不是跟你学的。”
周无涯又被噎了一下，然后问道：“算了，不跟你说那么多了，我就问问你要不要跟我学本事？”
王书一不：“您哪位啊我就跟您学本事？我家学无论哪样都胜过您百倍，我何必舍近求远？”
周无涯道：“呵呵，那可不一定，区区归云山庄王崭的剑法我周某人还不放在眼里。”
王书一心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家在归云山庄的？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父亲是王崭的？
周无涯看着王书一略有惊讶的眼神继续道：“我还知道你不是王崭的亲生儿子，我还知道你是陆家镇的遗孤，我还知道你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世反而认贼作父为虎作伥。”
王书一惊道：他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世的？这个只有王崭一人跟我说过啊。
但是他听到后面的老人所言就听不下去了，说道：“没错，我确实知道我自己身世。也确实把王崭当做我爹，但是我爹从来没对我做过什么，从我记事起我爹也没做过什么恶事，认贼作父就认贼作父，我无所谓，但是为虎作伥您给我解释解释？”
周无涯道：“你父亲杀了数百条条人命你可知道？”
“我知道，而且有的还是我亲眼所见。”
“那这还不叫为虎作伥？”
“我最先见到我父亲杀人是在我八岁那年，我父亲带我出门看见一个妇女被十几个男人糟蹋了，而且那十几个人还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翁家的仆从。他们把孩子摔死，然后十几个人轮流糟蹋一个刚生育不久的母亲，试问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周无涯道：“那只是个例。”
王书一又道：“好，那类似的例子我就不再举了，我就说个别的。”
“我十五岁那年，亲眼见到一处地方官员大摆宴席，坐在城门前欣赏狱卒鞭笞犯人的景象，最后犯人被狱卒用鞭子活活抽死。据我所知，那几个都是平头老百姓，只是因为去了官府告状说缴纳钱粮过多，而且儿子战死沙场，政府抚恤金却也迟迟不发去讨个公道。结果那几个狗官沆瀣一气说他们所言据不属实，皆是伪证，就把他们下了狱。试问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周无涯不说话了。
王书一问道：“怎么？老人家您怎么不说话了呢？要嫌例子还是不够我再给您举俩？”
周无涯道：“不必了，那我收回为虎作伥这一条。”
他继续道：“那你既然觉得这些人罪不容诛，为啥不跟我学武然后亲手诛杀这些恶人呢？”
王书一笑道：“老头子您是不是活时间太长活傻了？我说这些只是因为你说我为虎作伥我不爽而已，什么时候说到跟你学武了？还有，我那不叫认贼作父，我只知道我是被我王崭养大的，我亲生父母如何我已经管不着了，我只管我自己。我父亲抚育我成人，而我的亲生父母我却是连见也没见过，就算他们被王崭杀了，那也是他们的问题，不关我事。况且我被王崭养大，养育之恩说什么也是要比生育之恩大的，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
周无涯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自己活得太长了，主次都搞不清楚，自己此行是收徒的啊。但是他活了那么久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独到的见解，有点惊喜，而且不得不说养育之恩确实是比生育之恩大。他稍微有些认同王书一的观点，不过为了脸上过得去，还是哼了一声道：“就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吧，但还是不入流的言论。”
“你不愿意跟我学本事我也不难为你了，反正总有一天你会找我来求我教你的，而且到时候你拜入我门下我还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老夫去也，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无涯运起咫尺天涯，只几步就远去了。
王书一自言自语道：“这老头有问题吧？走了就走了还什么‘老夫去也’？还我求他教我？我闲的没事求他干啥？”
但是他看着老人远去的方向道：“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是这轻功真是不赖，就是不知道他的其他本事像不像他的轻功这么厉害。”
西北的密林里，小武正在练弓，谭秋慢悠悠地从后面树林走了过来。
小武听到了师父的脚步，便顿了顿动作，放下了搭弓的手，回首问道：“师父，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看看我徒弟吗？”
小武尴尬一笑：“能，能。”
谭秋在小武附近找了一棵树坐了下来，然后跟小武说道：“你继续，我就是来看看。”
小武“哦”了一声之后继续转身搭弓练习射箭。
见小武认真练弓的样子谭秋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武啊，你觉得跟师父姓好不好，师父再给你起个名字。”
不是说好了就来看看吗？
不过这个念头就在小武脑中停留了一下，他马上就回想起了师父的话。
“师父，跟您姓？”
“对啊，你看你师父我膝下无子，你就像我儿子似的，况且你也没名没姓的，以后名扬天下了总不能叫小武吧。”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小武觉得自己师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脾气古怪，虽然性格有点麻烦，但是不是啥坏人，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提及家庭或者他年轻的时候，他的神情总是特别落寞。
“好，师父，你干脆直接给我起个名好了，跟你的姓我觉得谭武或者谭什么武的都不咋好听。”
谭秋笑道：“嘿嘿，行。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就叫……”
谭秋回头看了看身后自己靠着的树，想了想也不知道叫啥名，又看了看附近的花花草草，有不少认识，但是怎么也都想不出个好名字。
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去东边集市卖兽皮的时候，总是听到云杉，好像是一种木材，而且用处挺多，是好东西。他希望小武能成为一个像云杉一样有用的人。
谭秋回过头看向小武：“就叫谭云杉行不行？”
小武心想：师父这名字怎么想的，还挺顺耳，就是拿树木给我作名字感觉有点别扭，不过总比小武强。
小武想过之后，朝着师父点了点头：“行啊，我觉得挺好听的。”
谭秋笑了一下：“好，那就叫谭云杉。”
小武又说道：“师父，平常叫我的时候还是叫我小武吧，这个名字叫得我一时还转变不过来。”
谭秋道：“行，但是你还是得慢慢习惯的。”
小武点了点头，不待小武说话，谭秋便说道：“小武啊，师父教你打猎采草药制作兽皮好不好啊。”
小武有些疑惑，自己不是来学武的吗？怎么学起了这些手段？
“师父，为什么要学这些啊，这跟练武没啥关系吧。”
可能是心情好，谭秋笑道：“孩子啊，这个是谋生的本事，以后不管你能不能名扬天下，至少别饿着自己。”
小武还是很疑惑，便接着问道：“那师父，这些东西学了不会耽误练武吗？”
谭秋缓缓道：“这玩意肯定会耽误练武。”
“那为什么还要学啊。”
“这是让你活下去的手段啊。”
“但是它耽误练武啊。”
谭秋有些微怒道：“你小子满脑子都是练武练武练武，除了练武你想过什么没有？”
小武想了想道：“目前还真没有。”
谭秋叹道：“那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跟人打架受了伤，逃到了深山，你怎么活下去？”
小武摇了摇头道：“没有，而且在城里不好吗？为啥要去深山？”
谭秋感觉快要被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气死了，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接着问道：“你之前漂泊的这几年都学会了啥没有？”
小武又摇了摇头道：“也没学会啥，就学会偷东西要饭和跑路了。”
谭秋叹了口气道：“那不就得了，那我问你，你学武是为了什么？”
小武道：“我就觉得那些武林高手很厉害，飞来飞去的，有敌人来的时候让人闻风丧胆不敢欺负自己，感觉特别帅。”
“那就这么想，学武是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你，为了保护朋友和爱人。”说到爱人，谭秋流露出也许是羡慕，也许是后悔，也许是难过的眼神，“那学习这些谋生手段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谭秋道：“武林高手也不是一跃成名的，除了那些有家学渊源的，其余人都是一步一步从最小最简单的事情打拼起来的。你没有家底，没有奇遇，只能靠自己努力。”
小武突然反驳道：“谁说我没有家底没有奇遇的？”
谭秋愣了一下：难道这小子有啥没跟任何人说过的家庭背景或者奇妙缘分不成？但是谭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怎么看都觉得他只是个小叫花子而已。
谭秋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你说说你的家底和奇遇是啥？”
小武双手叉腰，趾高气昂道：“师父您教我那么多本事还不算家底啊，而且我漂泊那么多年偏偏遇上了您，您还收我为徒了，还给我起了个名字，您说我遇上您算不算我的奇遇啊？”
小武说完，活了七十年没成家的谭秋突然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