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延存走到房里，意外的发现越菁还没睡，觉得很是惊喜。
他心里暗暗感慨道，都多少年的夫妻了，菁儿还是没变。你看这不，他这才几天没回家，知道他今天要回来，妻子就连觉都不睡地在这儿盼。也真是难为她了。苏延存心里满是柔情。
“你回来了？”越菁正在镜子前涂涂抹抹，女人老了就该多保养保养，不仅自己看着开心，连男人都拴得住些。你看，苏延存在外面多威风凛凛的一个督军，回来了不还是要对她温存小意？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回身，带着些怨念地望着他。
苏延存咳了一声，维持着督军的威严：“嗯，回来了。”
越菁站起来，几步扑到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口，双手环住他，锤了一下：“你还知道回来呀？”
温香软玉在怀，苏延存红了老脸，没说话。
“你明天是不是留在家里？还是说又有什么军务等着你？”越菁抬起头，眼里波光滟滟。
苏延存很是愧疚，他都不知该怎么说。他确实得走，这一走时间还不短。
大儿子那边给他拍了个电报，说是一场局部冲突造成了不少民众伤亡，人心惶惶的，他得去组织开个会讨论讨论。他很久没去华南，也确实担心儿子一个人震不住场子，虽然一些旧部在那，也打算去实地考察一下，万一将来开战，自己对那边也了解些。
他抱歉地吻了吻越菁的额头，一脸歉意：“菁儿，是我不好，东奔西走的，这些年都疏忽了你。”
越菁一听这话头儿就知道了，心里委屈，开口道：“你倒好，外面那么多事等着，可我呢？天天跟坐牢似的呆在这家里，就天天地盼你回来，丈夫孩子一个两个地都不着家，你说我这辈子到底图个什么……”说着两行热泪就断了珠子似的流下来，他真是劝也劝不住。
苏延存这枪子儿也吃过，血也流过，可一见这女人的眼泪，就如同陷入泥淖里一般束手无策，何况这女人是自己这辈子最爱、最心疼的那个。
他用粗粝的大掌小心地蹭去越菁脸上的泪，笨拙的安慰道：“你这不是还有小锦陪着吗，哦，俊彦俊晖也在，要不我让俊彦他别住外面了，搬进来同你一块住，什么事都在你身边陪着，不行吗？”
“你还说呢！俊彦倒是大了，不需要我管些什么，可晖哥儿明天才下学回来，本想着我们一家也团圆团圆，你却要走！他一个月都见不了你一次，你把他扔到那破地方吃苦不说，往常一见到他还光是说他这不好那不好，没一句表扬的话！搞得现在他一见你这个父亲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让我夹在中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两头套不着好！”
越菁独自坐到床前，背过身不理他，自顾自的抹眼泪，一提到这事儿，苏延存就更哑火了。
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不过他两个哥哥都省心懂事，能帮他分担，就他这个小的整天上蹿下跳地惹事，他能不教育吗！
不过这些话现在可不能说出口，要不就真是往枪口上撞了。
“得得得，明天回来，我好好夸夸他。”苏延存把越菁身子扳转过来，承诺道。
“还有呢？”越菁擦着泪反问道。
还有什么？苏延存仔细想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妻子的意图，他说：“这几个月我不在，就让晖哥儿回来陪着你，别去那‘破地方’了，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越菁破涕为笑，锤了他一下。
见终于哄好了，苏延存也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睡吧睡吧，我先去洗漱，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你去吧。”
越菁探头，见苏延存出去了，又坐在梳妆台前，高高兴兴地哼着小调儿，仔仔细细地把刚刚哭掉了的美容精华补了回去，一点儿也没落下。
苏锦睡得早起的也早，她和付成说了让他今日不必来。
这学车的事急不来，主要靠的是一个感觉，紧锣密鼓地反倒不好，她打算今天先休息休息，再挑个日子出去练。
越玲也早就起来了，两人聚在一起吃了些茶点，喝了碗绿豆粥，早上就算是对付过去了。
“要去姑母房里请个安吗？”越玲喝了口茶，看着苏锦坐在椅子上，双腿踢踢踏踏的，脚踝上系了根银链子，上面小小的碎铃铛轻轻脆脆地响。
“不用不用，又不是旧时代了，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再说今天母亲不一定起来了呢。”苏锦毫不在意，捻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马蹄糕咬了一口。
“啊？”越玲疑惑，她记得姑母一向是起得早的啊。
“这不是久旱逢甘露嘛，”苏锦促狭地笑笑，朝越玲挑了挑眉。越玲秒懂，没忍住拿着手帕打了她一下。
“哟，”苏锦放下糕点，佯怒道“你现在胆儿真肥了哈！”说着就要去咯吱她。
“你们在闹闹什么呢？”越菁收拾得停停当当，丫头给她掀开帘子，她带着笑意走过来，脸上带着一抹桃红，甚是滋润。
苏锦一秒乖巧，忙过去扶：“娘，你来了啊，我们等弟弟呢！聊起他，好久不见了，怪想的。”
“我也怪想他的。”越菁叹了口气，不过马上眉飞色舞起来：“小锦，你爹答应让晖哥儿回来了，我可高兴坏了，今天和他说，保准他一跳三尺高！”
那可不是。苏锦不置可否，在家是作威作福的小霸王，那边是白胖好欺的软团子，可不喜欢在家呆着嘛。
“娘！”
她们在堂前等了一会，跨着个深绿色包，一手裹着本书的壮实少年就从门口冲进来，把书包随手一放，急急忙忙灌了杯茶进去。这还不够，又倒了一杯，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才心满意足的坐到凳子上。
“苏俊晖～”
苏锦懒懒的靠着椅子，食指在桌上敲击着，发出哒哒的响声：“姐姐就这么明显坐在这你看不见啊？还有，这是你越玲表姐，要知道礼貌啊！”
“姐，我还能不记得你嘛。”苏俊晖狗腿道，他在这家里地位可低了，一直得仰人鼻息：“越玲姐，你好啊！咦，怎么感觉你变漂亮了？”
苏俊晖觉得奇怪，他记得那个越玲表姐不是长这样的啊？又黄又瘦，跟没吃饱饭似的，现在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怎么搬到这儿来了？难道是这督军府养人不成，母亲、姐姐、哥哥，一个个都长得跟画儿里出来似的，就是他这个儿子，胖胖的五官挤成一团，可难看了。
苏俊晖对自己不满意，纯粹是参照物选的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营养都给大的吸收了，两个哥哥都丰神俊朗；唯一的女儿也好似赶上了颜值的末班车，还是结合父母优点长得，那叫一个玉雪可爱；他呢，白是白，可胖也是真胖啊！苏俊晖忧伤地看看自己，连这唯一的优点白，都被这几个月的毒老天给收回了，他这些天差点没给晒掉一层皮！
不过自己弟弟，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苏锦把他扯过来狠狠揉了揉脸，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真的？”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一听这消息，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
“这可太棒了！”苏俊晖刚兴奋地对天长嚎完这一句，外面就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什么可太棒了？”
苏俊晖吓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都僵住了。
“父亲。”他转过身行了个礼。
“嗯。”苏延存走到主位坐下，看着苏俊晖，本能的开始挑剔：“你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怎么搞的，腰板儿挺直！”
“咳嗯。”越菁咳嗽了一声，拿帕子捂了捂嘴。
苏延存意识到，清了清喉咙：“在学校觉得怎么样？”
“呃，很好。”应付着一道道问题，苏俊晖笔直地在堂中间站着，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恨恨的目光扫了一眼他姐，此刻正悠闲地坐在那喝着茶看戏呢，见他看过来，还冲他挤了挤眼。
……这世道可真不公平。
好在今天没挨批，虽然能留在家里是高兴，可听到父亲要出去也难免有些担心。
“在家好好听母亲的话知道吗？还有好好照顾你姐，你可是男子汉。”旁边卫兵提着行李，把东西都放到车后备箱装好，然后坐进了驾驶位等着。
“知道了。”
苏延存摸摸他的头，以示嘉奖，苏俊晖心里很开心。所有男孩子都是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的，他也不例外。
“爹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保护她们的。”几人在门口目视着苏延存上车，苏俊晖跑到车前，再一次郑重承诺到。
“好。”苏延存朝他们挥挥手，越菁背转过去，不想让人看到她再次掉下泪来。之后还是忍不住侧回身来一望，车子早就开转了弯不见了。
“娘，我们进去吧。”苏锦心里也有些感触，不过倒是没抹眼泪，她扶着母亲的手臂：“没事儿，娘，和爹过段时间不就又见了嘛！”
“嗯，也对。”越菁回转身子，不再往那边望，便牵着儿女一同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