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委曲求全 1/2
作者:青衣不白      更新:2019-11-15 14:20      字数:5205

荀之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在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荀之带自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见一些大场面吗?便是那些大场面,荀之是一句话都没法说出去。毕竟都是些两千石以上的人在言语,或是汇报备战情况,或是为了粮草后勤争斗,总之,这个朝堂上,荀之感觉就如同是一个事外人一般。

而堂上坐着的人,难道就不是事外人了吗?他站在那里,浑身止不住的疲惫,而每一句都是明明朝着他禀告,但是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了一句任凭司空做主,当真是算得上是可怜到了极点。

荀之旁边站着的便是王子服,王子服的官位并不高,一个简单的越骑校尉而已,但是他名声好,所以这里也不单单是靠着官位来定夺一个人的身份的高低的。

荀之便是低声对王子服道:“王校尉,你说这些事情在司空府解决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到这未央宫来,难道是故意损陛下的面子来的吗?”

荀之对刘协不屑,但是他既然注定要踏入汉臣的队列,就必须要认可汉天子的地位,不然的话,他追求个什么劲儿呢,说到底,荀之要走的,就是借着汉天子的名声一路向上的路,而这条路,似乎和刘姓皇室脱离不了关系。

面对荀之的疑问,王子服倒是罕见的笑了笑,不过这笑容里,怎么看都是苦笑更多:“这世道总是这样的,人要行正义之师,便是要做正义之名,这正义之名如何来呢?”

“天子皇权便是最大的正义,”荀之接了一句,却又是长叹一声:“所以今日之司空,比之当日之董卓,其实一般无二。”

王子服当下便是面色大骇,瞧着四州没有人观瞧自己二人,方才是舒了一口气:“你须知道,这里是许都,一切都必须要跟着许都的规则来。”

“我觉得,如果你这样隐忍下去的话,似乎是没有什么用处,”意识海中的凤簪却是给了荀之不一样的答案:“便是当日曹操以其身份敢在王司徒府中大骂董卓,你今日怎么还怂了呢?”

“闭嘴,”荀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今日之事,为其人不知道多少年的大事,我若是搅黄了,就不仅仅是让我去城墙上待几天的事情了,而是直接要被砍掉脑袋,你知道那人是谁吗?那是曹操,我愿意相信所有人会没有魄力,但是却不会去怀疑他。”

凤簪没了声音,王子服那边瞧着荀之一脸呆愣,似乎是入定了一般,便是觉得这孩子还是听进去了自己话,方才是罢休,擦去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刚才着实是吓坏了自己,毕竟曹操就站在那里。

君子也得审时度势啊,莽撞向前的人,那不是君子,那是莽夫,君子待时而动。

王子服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能够动的那一天,但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白白一番话反而是让着本来是看似祥和的朝堂变了味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只要是没有人捅破这最后一层遮羞布的情况下,汉室的尊严还是在的,虽然这份儿可笑的尊严在明眼人那里,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这世界上,终归是有些人愿意相信的,否则,为什么还要挟天子呢?为什么人人都想第一时间攻克曹操的豫州呢?难道是豫州这地方比别的地方更加优秀吗?还不是因为有一个在聪明人眼里只是一个工具的汉天子嘛,荀之要追求的,和那些天下的诸侯们一样。

只是,他要的,是一个亲手塑造出来的帝王,而不是现在的这位唯唯诺诺,似乎是失去了浑身精气的刘协。

当年荀和荀之说过,这位皇帝,曾经也是拥有过大志的,但是一来遇到了董卓,后来遇到了李,再后来遇到了曹操,便是再大的志气,都是磨灭的差不多了,生活并不能够轻易的让一个人倒下,但是如果给你来一套连环组合拳的话,那就是铁人也得乖乖的交代在这里了。

很显然,刘协被这么三个人相继当成了手里的工具,便是再大的志向都是很难去施展了,在他眼里,汉室的确是要亡了,这天子不就是讲求一个气运嘛,他的气运,想来也是到了尽头,当年灵帝时候年年要么洪水要么干旱,雌鸡化雄,总之是怪事不断。

而此刻,便是定都的第一年,豫州就迎来了干旱和瘟疫,几万人丧身祸害,难道说他不是一个祸害吗?

而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当朝会结束的时候,荀之被荀留了下来,荀之便是和王子服告别,而王子服瞧见荀,也是十分恭敬的朝着自己身边这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但是不知道要比优秀多少倍的汉室最后的希望行礼。

“子服啊,有些事情,还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他的命运和荀氏一脉相连。”这一句话,是荀最后避开了荀之告知王子服的。

王子服是聪明人,听得此言,却是惊讶,难道荀也支持荀之走向这么一条路吗?可是这条路明明看着太危险了,

按照荀的远见来说,难道看不清这背后的门道吗?只是还没他言语,荀已经是转身到了荀之面前,将荀之叫着去了金龙殿。

而刚下朝的众人,瞧着荀这一番动作,却是各个止步,而荀之也没有多少避讳的意思,而身后的荀之则是瞧着那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几个熟悉的,却是叹了一口气,这日后,怕是要面临不少针对了。

人群中,自然是有高靖和高柔父子的,高靖依旧是言笑晏晏,他的笑容从来都是挂在脸上的,让人觉得,即使是高靖生气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么样的。而高柔呢,则和自己的父亲完全相反,明明是父子,他的脸上却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只是他瞧着荀之和荀去往金龙殿,便是稍微看了两眼,便是转身离去。

高靖回过头来,瞧着早就离开的儿子,却是笑了笑,接着又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心中如何想法。

而曹操呢,只是看了一眼便是走了,在他看来,这一切都不算是什么大问题,而郭嘉脸上的凝重以及程昱脸上的表情则是有些不一样,二人都是站立许久。

“看来从此以后就不是一路人了,”程昱要比郭嘉年纪大上十几岁,但是其人身份尚且在郭嘉之下。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罢了,人云亦云,反而最后是没有了骨气,”郭嘉转过头去,不愿意再看,程昱说的没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二人的确是要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条路了,自己以前可以庇护他,可是日后呢,两人却是要成为两个阵营里的人了。

从表面上来看,他们都是汉臣,但是一拨是为了名声,一拨是为了心中的忠心。

终归是不同的。

荀之跟在荀身后,总觉得荀走的很慢,但是每一步都很稳,他慢慢的将自己急躁的心思慢慢的放了下去,这一次,他音乐能够猜的到自己叔父要带自己去哪里,那个地方,的确是自己想了很久,想着能够通过哪里,得到更大的名声。

只是,自己和刘协之间的关系着实是尴尬到了一定的地方。

而荀之也绝对不会去重新审视刘协,在他看来,他就是一个懦弱的帝王,一个扶不起来的人,可能到了最后,自己真的有能力去扶持汉室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是扶持刘协,自己扶持一个废物干什么呢?难道学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只是荀之要绝对听话的。

至于第二个为什么不会再重新审视刘协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宫里的皇后伏寿,对待伏寿上一次对自己的敞开心扉,荀之知道,刘协定然是对她极其不好的,他把脉的时候感受的到,伏寿居然还是处子之身,这对一个后宫女子应该算不上一件很罕见的事情。

但是伏寿能够使普通的女子吗?

她是皇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这后宫里的主子,便是这样的人,还是处子之身。

圣人都说了,天子不守德行,最后也是要吃恶果的。

刘协要吃恶果,一定会的。

进了金龙殿,刘协早就是归来,只是到了这里,他却是不再像朝堂上一般唯唯诺诺,这里似乎是成了他的主场,那太监们齐齐的站在下面,扮演百官。

而刘协则是一个个痛骂,将自己心里不舒服的全都骂了出去。

可是哪怕是到了这个时辰,他都是对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太监一句话都不敢说,那是曹操的位置,想来代表的也是曹操,似乎是已经成为了他内心最是恐惧的东西。

人懦弱到了这根份儿上,还有什么救呢,面对刘协这种机智的做法,荀之恨不得去抽剑砍了这个昏庸的帝王。

可是,天下就乱了。

荀和荀之依旧是跟着他行礼,这是十分庄重的一件事情,瞧着荀那认真的样子,荀之也是不敢轻视了,便是十分认真的配合着,反正这都是面子上的事情,也不会让荀之真的去服气。

“令君起身吧,”瞧着刘协依旧是不理会二人,还是在那些太监们吆五喝六,正奇上前来将荀之和荀二人亲自扶起:“陛下终归是心里不舒服,两位大人还是多担待一些。”

正奇并没有把荀之瞧低了,今日荀之能来到这金龙殿,也是意味着荀终于是决定对他开始重用了。

荀忧心忡忡的瞧着那个玩儿的不亦乐乎的少年,整个人心里却是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悲壮感,这汉室也太黑暗了一些,若非是如此,自己怎么会看到一点儿亮光就苦心追随呢?曹操就是那最后的一点儿明亮了。

他苦心经营汉室和司空府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似乎是怕一个不小心就让着其中的关系直接分崩离析,这好不容易维持的平和,便是他对于汉室的忠义以及对汉室前途的忧虑。

追随汉室,是责任;追随曹操

,是理想。

当一个人陷入了这样的矛盾的时候,其实就是一个人痛苦的开始,就像是一个成了家的男子,眼前就有一个大好的发财机会,只要是将自己的房子卖了,当成是抵款就绝对能够赚的盆满钵满,但是老婆孩子怎么办呢?没了房子他们该如何?

明明是不会亏本的买卖,但是他却是没有丝毫的胆气去尝试,因为后果不是他能够接受的了的的

就像是如今荀,他要前途还是这个家呢?

荀之站在那里,感觉腿脚都有些麻了,而荀的身体比自己要差上许多,荀之能看到他的腿肚子正在不停的打摆,这里很是昏暗,看不到日头,但是荀之想着,应该已经是过去了一个时辰。

正奇已经不是第一次去叫刘协了,但是都是被刘协无视了,他乐得自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离开,在那里,他仿佛是成为了这一片天地的主人, 忘却了在朝堂上的一切。

荀之感觉到自己心头里一股火气在窜动,自己真的是对这个刘协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进宫的时候,唯一的匕首都被人搜了出来,然后收了,否则今日荀之还想再来当日的那一幕,直接拿着刀对着他脖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该如何对待这汉室最后的希望了。

又是半个时辰,荀之有心想要扶着自己的叔父坐下,但是荀却是十分执拗的站在那里,哪怕是身体已经眼看着要到了最后的极限,他还是站在那里,半刻不愿意松懈。

姿势站成了一个永恒,对于一个过了四十岁的男人来说,保持这样的姿势半个时辰都是了不起的事情,但是现在已经是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这算得上是坚持还是不甘心呢?

正奇也是慢慢的着急起来,这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去靠近刘协,但是这一次,他终于是带上了强硬的口气,刘协惊讶的回头,瞧着是正奇,脸色便是愠怒。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正奇最好的诠释,他赶忙是指了指荀的方向:“令君大人已经是站了一个半时辰。”

刘协终于是朝着荀看来,却是脸上的怒气慢慢的褪去,但是还有愠怒,便是大声朝着这边道:“令君大人,有何见教?”

“只是给陛下举荐人才,”荀终于是将那身子朝着前方弓腰,算是行了礼,身形差点儿一个不稳,荀之赶忙是往前迈了一脚,将他将要倒下的身子扶住,而荀也是恰时抓住荀之的手:“这是我亡弟荀武之子荀之,虽然愚钝,但是终归是忧心汉室,希望陛下重用。”

“荀之?”刘协如何不认识荀之,但是此刻,他却是装着不知道的样子,语气里满是嘲弄:“令君大人错了吧,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你告诉朕他忧心汉室,这似乎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

“我曾听我这愚钝的侄子说过,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便是这志气永远是不能够凭借着年龄来说的,而且陛下,难道日后身边簇拥的一定是我们这些老臣吗?那些新鲜血液都是投往他处,如此之下,我等老臣身死之后,何人能够助陛下呢?”

荀说的诚恳,哪怕是到了现在,刘协都是没有从自己的高位上下来来扶着,这让荀瞧着刘协的眼神越来越冷,这样的一个人,就是最亲近的人,到了最后都是不会原因帮助他的吧?荀之想着,这样的人,到了最后,都是不会有任何的结果的。

听得如此之言,刘协沉默了,但是这也是片刻的,在他的眼睛里,荀之是不可被饶恕的,可能是被人欺负的久了,所以眼瞧着一个蝼蚁一般的人物,都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令君,朕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到了最后,刘协终于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也是看在你令君的面子上,若是旁人,我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臣谢过陛下。”荀算是毕恭毕敬。

荀之也是行了一个礼,却是一个字儿都没崩出去,到了如今,刘协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嘲弄,似乎是在炫耀:瞧,这还是朕给你的机会,要是朕不答应,你就永远入不了这扇大门。

他似乎是弄错了一件事情。

荀之想着,自己并非是要进这一道门,自己完全可以开一条路,那条路上,那个守门的天子就完全的听从自己的话,而不敢有任何的一句违逆的话,这才是荀之想要的。

但是,这已经是荀想要达成的目的了,他拜别了那个懦弱天子。

便是带着荀之出了金龙殿的门。

荀之的兴致并不高。

“我不知道你日后会做什么,但是希望你,能够不负汉室。”这是荀之听到的,来自于荀的最后的告切,荀之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脸上依旧是冷色,看着没有多少信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