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年复见
作者:千绝鸟      更新:2019-08-20 17:41      字数:3217

我并不搭言,秦画将丝帕垫在院中的木椅上,她婉约的坐下。

“明楼要娶太子妃了,宫中大大小小的惩处都解除了,他昨夜来了醇熙殿,说不管之前我有什么过错,这三年也足够了,还要与我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她虽是笑着,我却看得出来那勉强的笑意里含了无限悲凉,她自始至终也没坐到那个位置,她与我争个鱼死网破,任谁都没能留住他的心抒。

“是吗?那就恭喜醇妃了,只是我还想奉劝醇妃一句,这冷宫是禁地,姐姐好不容易功德圆满,万不能因我再陷困局。带”

“这个妹妹不用操心,即便我做过什么到头来明楼都不会与我计较,我们这十几年的情义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倒是妹妹你,可惜了一身荣宠,如今落到如斯田地。”

青秋坐在葡萄架下磕着瓜子,不时的拿眼瞥着承安,她的模样就像随时等待战斗的公鸡。

我不禁暗笑,将视线重新调回承安身上:“醇妃此番前来怕是来错了,不管太子要不要娶妃,或是与你旧情重拾都与我玄非鱼无半点干系,姐姐眼下该做的便是保养好你那倾世的容颜,若连这个都没了,如何还能留住殿下的心。”

嗑着瓜子的青秋噗嗤笑出声来,沉闷怪异的声音引得她们主仆回望,看着她一脸的耻笑,我心里暗暗无奈,这番刻意的取笑必将招惹一番不必要的麻烦。

果真,秦画先动了气,上前指着青秋的鼻子怒斥:“哪里来的没规矩的贱人,见了醇妃不叩拜,还敢笑话我家主子,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贱人拉出去打。”

身旁两个宫女听命上前,我一步窜到她们面前,扬手一推:“我劝醇妃管好自己的狗,别到处咬人,你们大概不知道,冷宫里的女人多半都是疯癫的,真要是做出什么有损贵体的事来,势必惊动宫中,想姐姐区区一个失了宠的侧妃,担当不了私闯禁地的罪名。”

我的话音刚落便见青秋一溜烟的跑回她的屋子,我暗自叹气,惹了麻烦快,溜得也快,承安更是青白了脸,手拍着木桌愤然站起身来:“我好意来看你,你却这般不识抬举,就算我是个失了宠的侧妃,也强过你这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弃妇。”

我冷笑着看她:“那就请醇妃离开这里,你若是想来冷宫体验,大可求了太子殿下进来……”

也许是我如今身份低微,更无人顾忌,她倾着身子上前,看上去一副打人的架势。

就在我们剑拔弩张的时候,青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跑了出来,左手拿着一个透明的瓶子,右手里不知道攥了什么朝承安和秦画身上一扬。

她俩本能的用手臂抵挡,我拉住青秋扯到我身后,就听秦画惊恐的大叫:“你个贱人,敢对醇妃无礼,待我让殿下治你的罪……”

我微微侧身问向青秋:“你搞什么名堂?”

她笑嘻嘻的拧开瓶盖,里面一层灰蒙蒙的虫子,我俯了身子仔细观看,竟是虱子,我瞠目结舌看着她一脸作弄得意的笑着,胃里却翻江倒海想要呕吐。

承安和秦画都大惊失色,手脚并用的上下扑扇,嘴里还不忘大喊:“疯子,一群疯子……”

我克制着不笑出声音,青秋举着瓶子做扬撒状,承安带着一众婢女,跌跌撞撞惊叫着跑了出去。

待她们跑远,我转过身对着青秋,看着她手中的瓶子禁不住后退两步,指着她说:“快将你的宝贝收起来,你若再敢拿出来,今后我这东院你也别来。”

她仍是得意洋洋的笑着,真如宝贝一般将瓶子拧紧收在怀中,我甚感无奈的晃着头:“原来你不肯洗澡不肯打理头发竟为的这般?亏你想的出来。”

她睁着眼支支吾吾一顿比划,我明白她的意思,在这冷宫之中我们命如草芥,随时等待欺凌践踏,身无长物只有用尽各种法子来保护自己,这期间又有多少无奈是无法对外人明说的。

最后我还是将那罐子令人作呕的东西烧掉,彻底清扫了她的房间,气得她有两日都不肯和我说一句话,就连葡萄酒都无法发挥作用。

安安静静过了三个月,天气转凉,看着衰败的花草,又要送走一年,大概是年纪越来越大,心境也徒变悲凉,时常倚着门口一呆便是大半日,那些抹不掉的记忆反倒越是清晰的占据整个身心。

同样的月光下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知道很快他又要大婚了,日后与他并肩天下的是个芳华正茂的佳人,大概我们这些曾经的过客都是他生命当中的一段插曲劫数,等到劫数历完便就成了不相干的人。

立冬这天,常祥送来饺子应景,确是我最爱的鹿肉馅,想想竟是几年没吃到,我和青秋正在房间吃着饺子,外面夜空突然烟花炸响,看着窗格子上映上五彩斑斓的闪耀色彩,我有片刻的怔愣。

抬步走出房门,仰头观看,是了,明日就是南宫彧正式迎娶曲夭夭的吉日,听说要大庆三天,以示太子妃的显耀。

一团团炸开的烟火让我不禁想起战地的篝火,我们也曾一纸聘书,天地为盟,我还记得他当着三军将士向我求娶。

我也以为这辈子和他执手便是一生,可谁能料到不过短短几个月,那本就不该属于我的荣耀转瞬即逝,如今身陷冷宫,百年之后的青史大概只会一笔带过。

当日的聘书是唯一一件带来冷宫的物件,我已多年不敢翻看,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回头看看吃饱的青秋正躺在我的塌上打盹,为她掖了被子,独自走到院中,那架被我斩断的琴筝一直摆放在那,多年都未曾动过。

夏日里的蒿草还剩下不少,拿了火折子点着,郁郁烟气不断上升,瞥了一眼落满灰尘枯叶的琴筝,有些东西是该了结了,即便心有不舍,留恋只会令胆怯滋生。

想通了便不再犹豫,一把将它扔进火堆,翻炸的火星溅得到处都是,这千年老红木极难点燃,想必烧成灰烬要耗时许久,火光映衬,倒有了丝丝暖意。

借着亮光我将刚刚从屋子拿出来的聘书翻开,存了几年,凌锦有些许泛黄,上面是南宫彧亲手写下的凤求凰,想起当初禁不住挑起唇角冷笑一声,荒芜纸,空余砚……

突然间一声大门开启锈钝的响声传来,在烟花爆竹的巨大声响里倒不觉得突兀,此时已深夜,会是谁?难道又有死了的人?

却不想是我院中的大门开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许久不见的路远,他垂首站在门侧,随后进来的正是明日即将大婚的南宫彧。

他似乎喝了酒,眼中略带猩红,走路也稍显踉跄,深色华服,三年未见他一如从前般俊美无俦,而我早已色衰枯萎。

我暗自吸了口气,从树桩上站起伏地请安,声音再无波澜。

他没言语,摸索着走到我前方,身上散发的酒气清晰可闻,他一把将我拎起,迫使目光对准他,单手擒住我的手臂不断的用劲,我依然保持镇定不做声响。

忽的他猛然推开我,踉跄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暗暗的用手**被他捏疼的手臂。

他瞥了眼火堆中尚在燃烧的琴筝,眯了眯眼,我知道他抑制着愤怒,三年未见,不曾想却是在这番情形下重逢,也实在不巧怎么偏被他遇上。

他掉转头轻轻抬高下巴,不无蔑视的说:“怎么?本宫明日大婚,你这一身白衣,一朵白簪花是在诅咒本宫不成?”

我听了顺势摘下头上的白花一把扔进火堆:“殿下恕罪,这白花带了三年之久,一时竟忘了摘下。”

路远从屋子里搬出一张像样一点的椅子,南宫彧吩咐他去外面候着,青秋此时也已醒转,出门看见我们情形,惊的杵在原地,路远上前将她连拽带拉的弄出大门。

头上的烟花还在绽放,过了今夜他又有新人作伴,何须此时还来凌辱我一番。

“殿下不记得罪妇三年前曾说过,此生不见吗?”

他看了我好半天,最后说出一句话:“本宫三任太子妃,你是最差劲的一个。”

我一笑:“罪妇虽在山野长大,母亲是灵烟圣女,父亲是苒子国君,怎么算也都是前朝公主,却不知差在哪里?”

我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卑微,何况我所说的俱是实话,他盯着我一愣,转而一笑:“你若不提,本宫倒忘了,你是前朝公主,灵烟的此世圣女,身份地位确实不差,可命运不济……”

“命数都是注定的,老天既然如此安排定有他的道理,任我百般抗争也是无用,罪妇向来认命,公主也好,奴婢也罢,甚至做这冷宫中一名罪妇,也是欣然接受,兜兜转转这数年才发现,此时却是最怡然自得的。”

“本宫不管是你伤心悲愤还是怡然自得,你我之间早在三年前就断的干干净净,这辈子待你老死宫中,本宫会看着旧情,怎么也不会让你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83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