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是花了五两银子，便把八仙坊那名倒霉伙计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

小伙子姓肖，叫二黑。本府人氏，父母双亡，家里已没什么亲人了。肖二黑喜欢的那名姑娘姓刘，叫巧儿。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可以说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一直就要好。后来，刘巧儿全家搬到了别的地方，两人遂断了来往。

正是：“少小不知别，别时心暗伤。牵衣问郎意，欲语泪千行。”

肖二黑的父母去世后，独自一人来到天顺城，进八仙坊当了一名伙计。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刘巧儿。巧儿更是命苦，竟被卖到了妓院里，相见之时，两个苦命的人儿抱头痛哭。肖二黑喜欢巧儿，他不嫌弃她，他要为巧儿赎身。巧儿模样长得俊，赎身需要五百两银子。肖二黑拼命干活，攒了一点钱，但距离五百两因子的目标还差得远呢！前几日，刘巧儿说，一名小商人要为她赎身，肯出八百两银子。老鸨本就是个不讲信用的人，立即提升价码，并扬言给肖二黑十天的时间，过期不候。那天，巧儿哭了，哭得很伤心。肖二黑还记得她唱的歌：“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歌声飘，人儿杳，可怜人，怎得了？肖二黑被青天霹雳击垮了，心思早不在自己的身上，做事溜号，没精打采，有时明白，有时糊涂，这几天惹了不少事儿。如果掌柜的不是看他表现一直不错的份儿上，早把他撵走了。

我也是穷苦人出身，过上好日子没几天，最见不得命苦人遭殃受罪了。我这人心善，乐意帮助人，虽然比不上救苦救难的白眉大师心肠好，我自认不是个坏人，至少，我是贼里的好人，我要帮帮这对苦命的鸳鸯。

接到传话的肖二黑闯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由于不是吃饭的当口，小店里没几个人，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我。他错鄂非常，迟疑地问道：“任爷，是您叫我吗？”

“不错，来坐下！”我浅笑着道。

在我的劝说下，小伙子略微吃了点东西，酒却喝得不少。与陌生人在一起，他表现得还镇定，态度不卑不亢，这就很难得，是块好材料。

“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若浑浑噩噩地活着，与蝼蚁何异？不知肖兄弟有什么打算吗？”我循循善诱，说道。

“穷苦人，果腹度日而已，过一天算一天，有打算又能如何？”肖二黑无可奈何道。

我正色道；“此言差矣！大丈夫生于乱世，勃然奋发，大展雄图，正当其时。有些事情，不怕你做不到，就怕你想不到。想不到，自然就做不到，不是吗？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连一个谋字都谈不上，兄弟可以走了，你没资格和我说话。”

“我，我，我想为一个姑娘赎身，然后与她开一家小店，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落在了那样的脏地方，也不是她的错，她对我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她是个好姑娘，她从来就是好姑娘，可是……，唉！”肖二黑长叹一声，恁多的辛酸无奈，尽在这一声长叹之中显露无疑。

嘻嘻，一切尽在山人的掌握之中，我心内暗喜，若无其事地掏出一个信封，“啪”地拍在桌子上，道：“打开看看。”

“啊，”肖二黑难以置信地看着银票的数额，整整三千两白银，小眼睛瞪得能塞进鸭蛋。是啊，如果是我在穷途末路时，遇到这码子事儿，只要不是去死，什么我都会去做的。若所料不差，他也会如此的。

肖二黑上牙咬着嘴唇，竟咬出了血。慢慢地，他的手不再哆嗦，神色恢复如常。他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旋及目射光芒，慢慢地把银票收好，揣进怀里，决然道：“请您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我暗赞一声，又掏出一个小包袱，道：“按照这里面的吩咐去做，事后，带着那姑娘到周国去吧！只要你尽了力，无论事情做成与否，银子都是你的了。只是，如果你说了出去，银子也是你的，但是你要死，她也要死，你们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记住我的话，去吧！”

望着他的背影，我陷入沉思之中。这个世界很公平，每个人在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同时要失去一些东西，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得到他所希望的一切。

到目前为止，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我很满意。只是钱花的多了些，我好难受，好心痛，全身不自在，仿佛心裂了缝，肝打了结，肺开了窍。我辛辛苦苦，亡命江湖，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终于感动上天，继承了花恋花大哥的遗产，又骗了江孟尝十万两银子，总计三十八万两白银。一件儿乌衣天蚕甲，花了我五万三千两白银；房子、仆人共花了两万一千多银子；为讨好欧阳普中，花了五万两白银；为求灵丹，用去五万一千六百两；花在肖二黑身上三千两。粗粗算来，花了十八万两白银，这刚几天的工夫，就花了这么多，这可是我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啊！哎，事情还没完，就花了十八万两白银，十八万啊！

说来，江孟尝真不是玩意儿。看着挺大方，送了我十万两银子，王八驴球球的，老子这一次差不多就全还回去了。对付玉面飞龙江孟尝不容易，不容易啊！本欲小小地给他使个绊子，倒给自己挖了个坑，唉，还只不定埋谁呢！不行，此间事了，我得赶紧去弄钱了。我要过好日子，我可不想刚有点家当，就破产噢！

当日挡路的那位爷，我也打听清楚了。西峰郡马军都指挥使敬翔，在天顺城有一别院，每年酷暑时节，他总会来天顺城玩几天。前面提到的那位仁兄叫谷云飞，是敬翔的护院总教习，有一个绰号“八卦金刀”。这家伙功夫不弱，江湖有这么一号，很得敬翔的器重。谷云飞的师父“飞天蜈蚣”李道安，名声赫赫，如日中天，此老最是护短，所以，谷云飞是一般人不敢惹的主。是否非得对他下手，我也很踌躇，综合各种得失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王八驴球球的，老子贱命一条，这次豁出去了。老子费了这么大力气挖好坑，管他是谁，总要埋人的。

机会，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机会。机会吗，既然它老人家不来，咱就创造机会嘛！我多聪明啊，呵呵，些许小事儿，难不住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