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染残阳
作者:高拙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925

卢继忠听到江中鼓声大作,知道日军要追来了,连声催促众军急行,此时已近辰未时分,忽听得前边一阵呐喊,从山角处转过一支兵马,约有四五千人,旌旗招展,上面绣着杏叶状徽纹,正是突破梁山防线赶来的日军锅岛直茂部。卢继忠分付众军休要恋战,突围要紧,士兵们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当下打起精神,弓箭、鸟铳乱放,杀将过去。

锅岛直茂曾经是“肥前之熊”龙造寺隆信的得力家臣,年轻时也威风八面过,可自打亲历“日野江城之战”(注:此役为日本战国时代著名战役,龙造寺氏因轻敌而惨败给萨摩岛津氏)后,他性格中的锐气就逐渐消退,变得沉稳保守起来。

这时见明军来得凶猛,虽然己方人数占优,他却不愿正面硬拼,而是摆了一个四平八稳的方圆阵,自己和旗本武士部队位于阵形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铁炮、长矛、弓箭在外,骑兵在内。这是一种防御阵形,敌人轻易突不进去,同样的,因为队形密集限制了机动,缺少变化,敌军败退时也难以尽快转为追击。

卢继忠根本就没打算去攻他,见敌人排出这么一个刺猬阵,赶快挥手示意绕行,双方队列隔着百余步的距离交错而过,同时不停地用弓箭火器激烈互射,明军且战且走,死60多人,伤一二百人后,总算突破了这股日军的阻击,继续前行。锅岛直茂见明军远去,把军扇一挥,将队形转为长蛇阵跟进。

又行了一二里,卢继忠部已经到了原先联军大营所在之地,当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时,士兵们全都蒙了,不由得大声咒骂,惊慌失措。卢继忠心中叫苦,已经来不及做解释了,只是全力维持着阵形迎战,将骑兵分在两翼,鸟铳兵和弓箭手押后。正在这时,前面树林中鼓声咚咚的响,又冲出一彪人马,打着波切车纹军旗,却是日将生驹一正的3000人,卢继忠忙命骑兵上前阻拦,步兵继续奔走,生驹一正大声吼叫着:“截住他们,不要放走一人!”日军列队向前压,铁炮足轻轮番举枪,猛烈地开火,明军骑兵好似坍塌的堤坝,战马和士兵一排排地中枪倒地。

卢继忠怒目圆睁,大声呼喊着:“冲过去,要想活命就冲过去,退后一起死!”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骑兵们将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手舞钢刀,迎着枪林弹雨奋力前冲,可是雨后泥泞的地面限制了冲锋速度,在接近日军本阵之前,有将近400人倒在半途上。

仅剩的300多骑兵还是突入敌阵,日军步兵集团在明军骑兵疯狂的冲击下阵脚松动,不住地向后退却,但是在退却的同时,无数长矛手仍在尽全力地攒刺反击,这股搏斗的洪流移动了五六十步后慢慢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旋涡,明军骑兵挥着刀剑在旋涡中心不停地格斗,不停地倒下,最终被吞噬在一望无际的步兵人海里……

在这将近一个时辰的激战中,3000明军只剩下了800人!其中还有很多受伤的战士,卢继忠抱着一线希望,带领残部在日军包围圈里左冲右突,期待主力能来解围,可是放眼放去,四下里全是敌军,根本无路可走。

打着中结祇园守家纹旗的小西行长部近万人与高举丸之十字旗的岛津义弘部8000人合兵一处,自后快速追来,侧翼是高举锅岛杏叶旗的锅岛直茂4000人稳步逼近,正面是打着波切车纹旗的生驹一正3000人节节阻击,这一小股明军好像是涛天巨浪中的一叶轻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

联军撤退时人喊马嘶,岛山倭城守军觉察到声音异常,还以为敌人又要发起攻击,加藤清正看了看身边僵尸似的八九百人,心想若是敌军再次攻城,这回是说什么也抵挡不住了,谁知等了半晌,却不见来攻。

众人心中疑惑,听着太和江边铳炮声连天,估计或许是釜山友军来援,出城哨探是绝对不敢的,只能是在城上焦急地期盼;直到天光大亮,才发现联军确实是撤走了,众军恍如仍在梦里,竟不敢相信,好半天方醒悟过来,不禁激动地个个泪流满面。

浅野幸长扔了手中战刀,跪倒在地向天膜拜,心里不知给弓矢八幡菩萨及大小诸神许了多少愿,只求这些神灵们能够保佑援军顺利突破敌人防线来营救自己。加藤清正派人把浅野长政从堆满干柴的天守阁中拉了出来,告诉他事情可能有转机,若援军解围失利再自焚不迟。

又等了半晌,喊杀声渐近,无数人马辗转厮杀到岛山城下,加藤清正还恐是联军使诈,直到看见生驹一正的大旗在阳光下高高飘扬,并且认出了秀元部将吉川广家引兵杀至,这才敢相信是真的,狂喜中急忙传令打开城门,鼓起勇气带着五六百残兵,扛着破旗,踉踉跄跄地奔下山去接应。

这个时候日军云集在蔚山战场上的兵力至少有两万五千人,把卢继忠部800人团团围住,双方士兵挥动着兵刃,红了眼地格斗,不是日军用倭刀把明军的头砍下来,就是明军用长矛把对方的胸膛洞穿,战场上血肉横飞,步兵前后冲杀,骑兵交杂混战,伤者被坚硬的马蹄活活踩成肉浆。

卢继忠挥大刀接连砍杀了3名日本武士,对方的血喷到自己脸上,腥热热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不仅是敌人的,也闻到了他自己的。这时候号角声、海螺声呜呜的响,又有一支庞大的船队靠近太和江边,这回却是小早川秀秋亲率的15000人的本队,敲锣打鼓地下船列阵,向这边冲来。日军几路人马合兵一处,声威大振,潮水一般向卢继忠部发起猛攻。

被困明军虽然拼命抵抗,可力量对比过于悬殊,很快的,战斗就变成了一场屠杀。卢继忠见状心如死灰,把大杆刀舞的风车一般,最后连人带马被射得堪比当年小商河之杨再兴!

日军乱箭射死了最后几名明军士兵,然后大声欢呼着,争先恐后地扑过去,开始剖割敌人首级,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句什么,武士和足轻们都静了下来,并纷纷闪开一条道路,脸上挂着敬佩的神情扭头注视着。

只见一队手持铁炮刀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士兵向这边走来,生驹一正和锅岛直茂分开众人一瞧,打头的竟是加藤清正和浅野父子,这一队人,是岛山倭城中的幸存者啊!二人大叫一声,奔过去紧紧拥抱死里逃生的战友,激动得半天不肯放开。

周围的人们疯狂地欢呼,此时小早川秀秋、黑田如水、蜂须贺家政、小西行长和岛津义弘等日军将领也到了,浅野长政老泪纵横,不停地向众将拜谢,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锅岛直茂和岛津义弘忙跪下来扶他。

小西行长走到加藤清正面前,带着一副救世主的神情拍着他肩膀说道:“我弥九郎来迟一步,让加藤殿受苦啦!”加藤清正刚刚脱困,正是百感交集的时候,虽然往日和小西行长不和,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顺应着说道:“真是亏了行长殿,清正多谢您了!”

小西行长干笑着道:“不要这么客气,贵殿能够生还,我看这全是天主保佑的缘故啊,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身为佛教徒的加藤清正恼怒之极,这才明白他是存心想奚落自己,于是盯着小西行长不甘示弱地说道:“希望天主也一直保佑贵殿,不要让仇人砍了头去!”

黑田如水见二人话不投机,忙过来打岔,寒暄了一阵,黑田如水问道:“怎么没看见松寿丸这小子?”有亲信武士上前禀报道:“少主公已经率兵追赶逃跑的明军和朝鲜军去了。”岛津义弘在旁听了慨然道:“既然黑田甲斐守大人已经追下去了,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就集中力量和敌人决一死战吧!”

诸将连声叫好,小早川秀秋捋起袖子兴奋地说道:“我也要亲自上阵杀敌,为加藤殿和浅野二殿出口气。”当下众人各回本阵,率领数万大军沿着联军撤退的方向浩浩荡荡追杀下去。自有人扶持加藤清正等人回岛山城内休息,并送来可口的饭菜,饥饿的守军狂饮暴餐之下,竟有数十人因腹胀而死。

在这场艰苦卓绝的守城战中,侥幸生还者的人身心受到了极大损害,后来加藤清正在50岁时身亡,幸长38岁就暴毙,不能说与此役无关,这是后话。

丢下卢继忠部孤军断后,杨镐和李如梅、吴惟忠等人率领着六七千明军潮水般向前涌,不久就追上了前面的高策军,拥挤在一起。高策的部队则以为是日军突然来袭所致,当下也是大乱,原本有序的队形散漫开来,争相抢道;前面王问的车兵营,同样被冲得七零八落,几百辆战车堵在道间成了更大的障碍;这时朝鲜军也自后赶上,你推我搡,谁也过不去。杨镐哪料到会有这个局面,早吓蒙了,全仗着李如梅在一旁护持,挥鞭狂抽,趟出一条道路越众前行。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见喊杀声大振,日军黑田长政部已经尾随而来,其实这股日军只不过三四千人,若联军队伍整齐,足可以将其击退,可这时军心已乱,人人想逃,日军还没到眼前,就已经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老将吴惟忠见势不好,急忙召集身边的二三百标营卫队,努力地回过头来试图阻挡住日军,但仓促间排不成阵列,前后左右又都是奔逃的士兵挡住视线,日军看明军回头反击,立刻停下来排成铁炮三段阵,从远处猛烈地射击,明军死伤数十人,余者见状发一声喊,转声奔逃,吴惟忠禁止不住,竟被败兵簇拥着退下去了。

日军不停地放枪放箭,只苦了朝鲜军拖在最后死伤惨重,想逃,前面的路被明军阻塞着,想打,混乱中又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活活成了日军的靶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权栗绝望中欲拔刀自刎,被左右拼命夺下刀,数十人纵马扬鞭,踩倒了百余名步兵,总算冲到前面。

这时小早川秀秋率领着岛津义弘、锅岛直茂、小西行长等人紧接着杀到,万余日军排山倒海似地向前猛扑,矛刺刀砍,铁炮乱放,杀得朝鲜军血流成河,纵有跪地投降的,也无人理睬,全都一刀砍了,然后接着向前杀!

朝军死伤了两千余人,终于靠着堆集如山的车杖物资和尸体将日军阻在身后。这时候很多士兵都将手里的武器扔掉,盔甲脱掉,拼命地奔逃。

麻贵听到后军告急,急率本部3000人回来应援,正碰见迎面溃败下来的大批散兵,杨镐披头散发的纵骑夹杂其中,麻贵大怒,上前把他拦住,厉声喝问道:“杨大人,你不是在后面压阵么?怎么会让倭兵这么快就追上来?”

杨镐羞愧满面,低头无语,李如梅自后赶上解围道:“麻帅不知,倭兵总有五六万人,我军虽然奋力死战,却实在是抵挡不住,卢继忠部已经全军覆灭了,杨大人为着保全其他部队,没奈何只好撤退。”

“胡说!就算撤退也不能这样撤!”麻贵气得嘴唇直哆嗦,可这时已来不及再追究了,赶快下令收拢军队,用了好半天的功夫,见后面没有敌军追击,纷乱的联军才慢慢停下脚步,开始按旗号归列排队。麻贵知道危局仍然未解,命令各营军官带领着这些勉强排成队伍的败兵火速前行到庆州布防。自己率标营两千余人在道边列阵,准备抵挡追兵。

明军大队奔逃过去后,小股的、零星的士兵仍不断地从麻贵阵前逃过,麻贵看着眼前惨状,心痛不已。又过一会儿,权栗率领着千余朝鲜败兵也逃过来了,见到麻贵,忍不住放声大哭:“麻元帅,咱们这仗可败得太窝囊了!后来还有不少伤兵没有逃出呢。”

麻贵好言相劝道:“老将军且带队先行,这里有我断后,等回到庆州咱们再细说。”送走权栗,麻贵正想派哨骑去探察情况,就听见锣鼓声阵阵,日军大队人马穿过树丛,爬过丘陵,开始源源不断地出现在视野里。

黑田长政和岛津义弘部在前,锅岛直茂和加藤嘉明的军队居中,小早川秀秋则率着五七千人在后面搜杀逃散的联军士兵。岛山倭城方圆50里内的朝鲜村落在这场大战中,几乎全被杀红眼的日军借机夷为平地,无论男女老幼都割了头去,充作歼敌之数。

麻贵见日军逼近,立刻下令燃放火器,明军鸟铳、火箭、火铳齐发,日军杀得顺手,遇到突然阻击一时收不住脚,排头被打死打伤百十人,连忙停下列阵,用铁炮弓箭和明军对打,双方激战良久,互有杀伤,不觉已经日上三竿,接近午时。

麻贵为了争取让大部队多些撤退的时间,督促部下死死卡住路口,并一次次派骑兵进行反攻,但是道路泥泞,战马冲不起来,加之日军太多,被铁炮打死打伤一二百人仍不能冲动日军大阵。岛津义弘杀得性起,趁着明军骑兵再次退回,拔出野太刀厉喝一声:“排锋矢阵,给我冲啊!”

他部下8000萨摩兵(萨摩:今天的鹿儿岛,当地人据说有台湾高山族的血统,高山族俗称隼人族,所以萨摩人又称为萨摩隼人)素以野蛮、好斗、服从纪律著称,闻听主公下令,以骑兵冲击,铁炮队突前,长矛队居次,弓箭队、野太刀队压阵,狂叫着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

麻贵的标营训练有素,在日军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下不慌张、不后退,以鸟铳兵在前,弓箭手、火铳兵居后,长矛手与骑兵压阵,顽强地进行抵抗。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明军前排鸟铳兵放枪,弓箭手在后排放箭,日军马队死伤狼籍,忙向左右分开,交叉跑位,铁炮队突前轮番开火,几次齐射便将明军鸟铳队打垮,然后退下装弹,长矛手这时换位到前排向前挺进。

明军火铳兵接替失去战斗力的鸟铳兵迎战,数百人齐步上前,一齐燃放三眼铳,三眼铳虽然射程和准确性不如鸟铳,但火力密度却非常得高,将密集冲锋的日军长矛队打得血肉横飞。岛津义弘紧绷着脸,毫不犹豫地率领旗本武士部队向前推进,受到重创的萨摩兵们为了不让主将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只得奋勇争先,用铁炮和弓箭疯狂反击着。

最终两军开始了近身肉搏,麻贵身边只有3000人,挡不得日军后队压前队的猛扑,苦战之下渐渐不支,再战一会儿,黑田长政竟指挥着人马试图绕过明军阵地进行迂回包抄,麻贵情知不好,没奈何只好下令撤兵,日军仗着人多势众,自后紧追。

明军在这个过程中根本来不及交替掩护,稍一停顿就有被日军冲到前面包抄的危险,终于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明军战斗队形开始出现了混乱,有些地段竟被日军步骑穿插分割开来。

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明军的战斗意志突然间崩溃了!先是几百人,紧接着上千人放弃了抵抗,四散奔逃起来,上万日军立刻呈扇形展开,撒网一样的截杀,双方直缠斗出30里地,到了黄昏时分,麻贵才率领着1000多名骑兵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向庆州方向落荒而逃,近两千名步卒则成了日军的刀下鬼。

危急关头,正碰上高策、茅国器收拾了3000骑兵回来增援,麻贵跑得大汗淋漓,挥挥手让二人领兵断后,自己率着残兵继续前奔。不久又看到吴惟忠率领着1000弓箭手在路边列阵,这才放下了心。

日军本打算乘胜追击,但是士兵多为步行,体力再好,训练再有素,经过30里地(一万五千米)追杀也有些吃不消了,见明军增援部队皆为骑兵,聚在高坡上严阵以待。岛津等人料想没有必胜的把握,看看时近黄昏,趁势主动收兵,退回岛山环城下寨,准备次日再战。联军经此役后锐气尽失,退到庆州不敢多作停留,又连夜撤向王京,蔚山战役终以联军惨败而告终。

注:岛山攻防战(蔚山战役)是万历朝鲜战争史上的重要篇章,在这场历时12天的战役中,以明军为主的联军由主动变为被动,由胜利转为失败,原因很多,简单归纳一下,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几样条件都不俱备。

有关这场战役双方的损失情况,一直争论很大,甚至中日两方的口径亦不统一。清代文人张廷玉在其著作《明史-纪事本末》写道:“镐不及下令,策马而奔,诸军无统帅,皆溃。加藤清正开栅追击,明兵死二万。”另据明史《列传一四七回-杨镐传》中说道:“诸营上军籍,士卒死亡殆二万。”

这段描写应该分开来看,第一段是写溃败的原因,基本没什么争议,第二段是联军死亡人数,认为明军在这场战役中阵亡2万人,那么我们可以推断,如果加上朝鲜军数字,保守的估计,联军损失至少应在2.5万人以上。

而据明代学者茅瑞征在《万历三大征考》中记载,明军大多为骑兵,日军援兵前后不超过5万人。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以骑兵部队为主的明军被以步兵为主的日军一举歼灭2万人,如果确有其事,那么此战称之为世界古代军事史上的奇迹亦不为过。

《明史》采用的这组数据为万历年间参议主事丁应泰弹劾杨镐的奏章中所陈。不过后来据东征军自己统计上报,蔚山战役明军总共阵亡7000人,朝鲜军阵亡4000人,合计为11000人。作为一支出国参战的部队,明军当时应该会有很正规的士兵花名册,损失多少只要照单对比,就能很清楚地看出来,所以笔者认为第二个数据是比较可信的。

日方野史中有几种说法,称此战斩杀明军31000千、4万、5万人不等,这里就不具体分析了。值得指出的是日本作家司马辽太郎在《丰臣家的人们》一书中写道,“(蔚山战役)经过一场大规模的较量之后,取得了斩敌首级13230颗的大胜利。”司马辽太郎在日本文坛素以考证历史态度严谨著称,作为前辈作家,我相信他引用的这组数字应该是经过调查研究后得出的。

在没有更多证据之前,我们姑且认为这是一个比较客观的统计。在叙述有关战役的同一章节里,司马辽太郎还写道:“(蔚山战役后)丰臣秀吉大为震怒,罢免了秀秋的指挥官一职,以毛利辉元代之。”打了胜仗,丰臣秀吉为什么还要震怒呢?

当时,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小早川秀秋在战斗中公然斩杀妇孺,行止极为不当,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借口。

(小西行长在进攻忠清道时,下达凡着白衣者尽杀之的命令。着白衣者,即泛指朝鲜人。加藤在作战时,曾四次屠城,秀吉反而大为赞扬。)

真实原因是秀秋在这场战役中展现出了高明的战术、过人的眼光和忍耐力,完全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手段。而当时秀秋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老迈的秀吉深恐他利用战胜的机会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和体系,威信太高,在他死后会动摇其亲生儿子丰臣秀赖的地位,所以,他才会在胜利的情况下强行换帅。

在这里引用这段文字,是想说明,即使是以考证历史严谨自诩的司马辽太郎,也无法否认在他引用的杀敌数字中包含着极大的水分。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推断出,在蔚山战役中包括朝鲜军在内的联军阵亡人数约为一万两千人,加上伤者,最终损失应在20000人左右,日军至少有6000人阵亡,加上伤者,损失可能在1万人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