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作者:annida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791

顾盛强一路疾奔,不料因在冰潭采葩的缘故,寒气每有侵入,常常如坠冰窟。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大病一场不可,是以不得不放缓了速度,每夜花一个时辰来运功逼出寒气。幸得她内力深厚,如此运了一个月,终于将寒气尽数逼出体外。

他出了甘肃,便由剑门蜀道入川。俗话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对于他这么一个身负绝顶武功的少侠来说,自是如履平地。他过了蜀道便经潼、绵阳、罗江、绵竹等县府到得都江堰。

这都江堰是我国著名的水利工程,位于西北岷江与沱江的分流处。古称都安堰,宋元之后始称都江堰。秦昭襄王时,蜀郡守李冰父子在前人基础上访察水脉。古时岷江经常泛滥,水患严重。他们主持修建了都江堰,将江水引进成都平原。从此哺育了这天府之国。“蜀江之利,置堰灌田。旱则引灌,涝则疏导,故水无旱。”就是见证。但那时张献忠经常出入川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川中百姓对他可是谈虎色变,虽名为义军,实则与强盗无异。

都江堰景色相当美丽。玉垒拥翠,碧水长流,二王庙、伏龙观、隔水而立,与相邻的青城山遥相辉映。但顾盛强无心在此多做停留,即刻乘舟渡过水去,到了青城山。青城山山形如城,足有六百多丈高。满山古木参天,苍翠欲滴。云雾缭绕的山中有八十个山洞。青城山北接岷山,连绵不绝,共有三十六峰,风景秀丽,历来为蜀中名山。同时因张道陵来山上设坛布道,自晋、唐以来宫观林立,盛时多达一百余座,是为道教发祥地之一。

顾盛强到得山下,驻足许久,不由发出一声感叹:“青城天下幽,这句话果然不错。”他离开青城山已有半年多之久,此时回来心中自是有着无限感慨。他上了山后,便转入后山,直接前往松风观。他途经飞仙亭时心中颇为奇怪:以往这后山总是会有十个弟子把守,怎的如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那时魔教阳护法血洗青城山,观中弟子已是死伤大半,才不过半年多,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元气的。

很快地就进了松风观。观门口把守的几个弟子面孔身陌生,神情也很古怪。顾盛强以为他们是李平的余党,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他远在一里之外几就打起了招呼:“今日是你们值班么?认不认识我这个三师兄?我是顾盛强啊!”几个弟子神情木然,竟是毫无反应。

顾盛强定睛一看,这几个人竟是道装打扮,他又再问一遍。几个道家弟子说道:“原来是三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师父等你很久了。请进观吧。”顾盛强对他们的物无礼并不怎么在意,大踏步地走进了观中,他一进观就当放声喊道:“师姐!师父!我回来啦!”连喊了几声竟是无人答应。他心中虽然起疑,但因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久违了的凤紫君与九微山人,心下十分兴奋。

他不见有人回应,便自个进去。却在原来的走廊中见到了一个自小认识的道童。这道童却是一直服侍九微山人名叫观日。顾盛强上前打招呼:“观日,你怎的不去服侍师父,却在这里扫地?”他心中发觉不大对劲,莫非师父他……不,不会的!观日垂头丧气地道:“我只是个道童,人家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自己能做得了主么?”顾盛强愠道:“我好好地问你,你就好好的回答我。说,师父他老人家现下在哪里?”他怕观日不说实话,虚空一掌,将走廊外隔开一丈的一块石头给击飞了开去!

观日骇得面如土色,慌道:“我,我……我说了会被他们杀死了的!”“你的头硬还是石头硬?”顾盛强故意要吓他一吓。观日说道:“自然是石头硬了。九幽叔祖吩咐我不要说的。”“九幽师伯?”顾盛强心中一惊,登时大急:“师父在哪里?”观日道:“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师父和凤师姐都在上清宫。”顾盛强一听完话,连忙一阵风也似地奔出松风观,向前山跑去。

原来青城山原有六支,惟有九微山人这一支松风观收的是俗家弟子,其他五支均是道家。例如上清宫九幽道人、玉清宫九清道人、圆明宫九明道人、白云宫九通道人、太清宫九安道人均是青城派的分支。原来也没有什么分支,就是一支。青城派九微山人的师父临终前将这六个弟子召集在一块,以决定谁来当青城掌门。于是这六名弟子依照师父之命,便一齐比武。

第一日比武,九微山人独占魁首。第二日比拼拳脚,又是九微山人夺得第一。最后一日,六人比试暗器,还是九微山人取胜。他们的师父自然是将掌门之位川给九微山人。其他五人虽然对师父十分敬重,但暗中对他这个决定很是不服。九微山人性情宽厚仁和,对俗道二种弟子都一视同仁,甚至努力栽培门下俗家大弟子龙啸天,风头盖过了道家弟子。这样一来其他五支更是不服,一怒之下与九微山人闹翻了脸。迫于师父之遗命,不敢破门出山,只是从此不再与松风观来往,自己管自己,到山中道观修炼。青城派虽是分为六支,但实是仍为一派。

上清宫的九幽道人乃是六人中的大师兄。当年他是很想接任青城掌门的,好干出一番大事业,只可惜被师弟九微山人比武取胜了自己,这番雄心壮志顿成泡影。最令他可恨的是九微山人重俗轻道,使他不能容忍,一气之下,独创上清宫一支,只收道人。上清宫实力犹在其他白云宫、太清宫、玉清宫、圆明宫之上。

正因如此,九微山人门下弟子在师父教导之下,从不踏入其他上清宫等一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起了争执,坏了彼此师兄弟的和气,伤了同门之谊。上清宫等五宫分支从来不理武林中事,是以一向由九微山人出面,武林中也只知青城山有松风观而不知有上清宫等,即使知道也以为他们武功式微,只是设坛布道、炼丹等的普通道观。

本来其他五支向来不理武林中事也好,也省得九微山人操心。这青城派掌门自然是松风观弟子来接任。但自从阳维忠血洗青城之后,松风观弟子死伤大半,松风观就从此一蹶不振。其他五支就有觊觎掌门的心思。但未探得虚实,却也不敢贸然动手。他们处事又极谨慎,直至出事后三个月,各支弟子才陆续得知事情真相。原来松风观中第三代弟子死伤大半,李平已是叛徒,逃出青城山已不知所踪。龙啸天为李平所毒杀而死。九微山人又中了魔教的阴阳八卦掌,身受重伤。剩下的顾盛强为寻找天昙花远去甘肃徂徕山。第四呆弟子武功平平,虽有一个凤紫君,但料她一个妇人孤掌难鸣,这才消除疑虑,坚定了他们的决心。

五支道观于是结成同盟,开始互相来往密谋此事,准备共同造反夺取青城的掌门之位。

是日,上清宫掌门九幽道人连同其他四支掌门玉清宫九清道人、圆明宫九明道人、白云宫九通道人、太清宫九安道人一起往松风观去探望九微山人的病情。其实这只是个借口,目的是想要威胁九微山人将掌门之位交出来。

他们一进了松风观,就假惺惺地询问九微山人的病情。九微山人生在病中,见他们来探望,自是惊喜多于厌恶,也令门下弟子招呼。他十分歉疚:“各位师兄弟,抱歉的很,我身体欠佳,不能好好招待你们。”九幽道人五人连忙让九微山人坐下:“哪里的话!掌门师弟你病了许久观中又出了大事,我们不予援救,又孤陋寡闻,来的迟了。还请您恕罪。”九微山人心中好生感激,没有想到一向与自己不和的师兄会对自己如此客气,“咳咳”了两声道:“师胸快别这么说。你们还能想到我,来看望我,我已是很感激了。各位师兄弟请坐罢。紫君,快泡几杯茶来!”凤紫君应了一声:“是。”却不立即行动,她一双明眸自左至右掠了九幽道人等一遍,发现每人身上均佩着长剑。

她一边泡茶一边心中转念:这些师叔伯们平日从不与松风观来往,怎的突然之间一齐来探病了?其中定有蹊跷。即是来看病又干吗携带兵器?多半是不怀好意,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师父可要小心提防了。她从柜子里寻出了一包茶,用热水泡了六杯,分别给六支掌门端上。

九幽道人接过茶,却不接入正题,只是说道:“这茶颜色黑浊,该是云南普洱茶吧?这还是陈年普洱,在茶中相当高贵,性温,又最能掌握中庸之道。掌门师弟,是也不是?”九微山人喝了一口道:“恩。师兄你精于茶道,怎的也向我卖弄起来了?”九幽道人哈哈一笑道:“喝茶喝茶。”其他几支掌门也一同喝起来。他们身后还站着几名第三第四代的弟子。他们打一进观就留心到了绝代佳人—凤紫君。有的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有的人则偷偷地看她。

凤紫君对这情形早已司空见惯,仍是冷冰冰地看着众人。九幽道人喝完了茶后说道:“咱们对青城派这次劫难已有所闻,均感伤悲。若是这一次我们再是袖手旁观的话那真的不是人了。在这危急关头,咱五支愿与九微山人松风观共同患难,重建青城派,发扬本门武学。”凤紫君心中不屑:这句话谁不会说?那时还不是一样袖手旁观?马后炮又有什么好放?她心中不满,只是迫于九微山人在此,这些话不便说出口而已。

九微山人性情宽厚,听完说道:“师兄真有此意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势单力薄难以与魔教对抗呢!师兄既然这么说那实在是青城派的大福啊!相信我六支合并实力大增,又可重振青城派武学雄风了!甚好,甚好!紫君你说好不好?”凤紫君淡淡地说:“师父说好,当然是好的了。”其他五支的首领开始向九微山人忏悔,说以前不该不顾同门之谊,硬生生的把青城派分裂成六支,不该不与松风观来往等等。

九微山人见五个师兄弟如此“真心诚恳”地认错,自然十分高兴,全部原谅了他们的过错,重新与他们叙起同门之谊来。双方各自寒暄起来。聊了一会九幽道人问道:“掌门师弟,这次魔教血洗青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还不甚清楚,还请您详细告知。”

九微山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遂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九幽道人五人听。说到龙啸天,凤紫君极度伤心,连忙找个借口回避。讲到李平勾结魔教谋害自己,欲夺掌门之位时,九幽道人个个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大骂:“畜生!”“狗杂种!”“叛徒!”“逆贼!”其实个个心里想:李平这小子也太不自量力了!这掌门之位你配坐吗?死的好!又少了一个敌手。这种犯上做乱的逆贼,哪里能容得?讲到阳维忠时,各个恨之入骨,很想生寝其肉。

九微山人提到顾盛强,十分得意。山上的弟子均以他为荣,无不出口就夸顾盛强,武功实在厉害。说到他为师而不远千里去取天昙花时,更是说什么少年英雄,武功高固然难得,但为师父如此孝顺更是难得。说到弟子惨死,个个痛哭流泪,均有悲伤之意。

九微山人说完,九幽道人第一个叹道:“唉!只可惜了啸天师侄,正值壮年,却被叛徒害死。他论武功、人品、论智谋都是青城第三代弟子中最杰出的。如此侠骨丹心的人物却是如此下场……唉!可怜紫君石侄如此年纪做了寡妇……”

九清道人问道:“掌门师兄,这么看来那个孽徒李平必定不会甘心,还会再来偷袭,那可如何是好?魔教中人残忍毒辣,说不准还要回转了来,来个屠山。那可不是我杞人忧天,也不是我胆小怕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近来武林中许多大大小小的帮会一些小门派均被魔教挑了。骨头软点的就归附投降了,骨头硬的便遭了灭门之祸,实是万分凶险!虽说如今咱青城五支附于松风观,但还是防不胜防。为了师兄你的安全着想,我倒是有个计较,只是……”

九微山人急道:“什么计较?师弟但说无妨。”九幽道人立时喝住了九清道人:“九清,不得在掌门面前胡说八道!我们五人罪孽深重,对于这一次劫难一无所知,本应以死谢罪。哪知掌门宅心仁厚,宽和大义,始终念着同门之谊,是以既往不咎。你还想什么对他不利的主意啊?”九微山人劝道:“师兄,你莫要责怪九清师弟来着。他说不定也是为了本门好。九清你说罢。”

九清看了看九幽,迟疑道:“师兄掌门,我倒是有个计较在此,就怕你疑心我不怀好意,却不便说。”九微山人急道:“快说,快说!你我几十年的师兄弟的情分了,你又怎会对我不怀好意?”九清道人摇了摇头道:“师兄掌门,这事实在太委屈你了,又便宜了九幽师兄,任谁听了,都会说我安排了圈套给你钻。不行,不行,这件事决计不能这么办!虽说万无一失,毕竟太不公道,还是再想个万全之策的好。”

九微山人哪里想的到他们会来算计自己,只是催道:“到底是什么办法?倘若真能助我青城派逃过这次劫难,对我派有利的,委屈了我这个老头子又有何妨?”

九清迟疑道:“可是这个主意……哎!真的……既然师兄你定要我说,我也就说了。不过你倘若真的要这么去干,我们又不愿。”九微山人怒道:“师弟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九清遂道:“其实我的法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让你搬出松风观,暂时居住到上清宫去。这样一来敌人万一来了,便扑了空,就算再找到这,总得花点时间,花费些力气。九幽师兄对他的上清宫可是经营了好久,花了不要少人力物力,防守坚固,机关重重,敌人一时也轻易攻不进来。再说上清宫在青城山第一高峰高台山上,地形是十分有利的。”

他说到这儿,九微山人奇道:“这个计较很好啊!你怎的说是怀疑对我不怀好心,又是太委屈我了?”九清道:“不,掌门师兄,你继续听我说。你若在上清宫内休养,自然要全力治好内伤,耐心等盛强师侄回来。那么你则必须心无旁鹜,其他事情让九幽师兄来料理。这样一来便有了代理掌门之嫌,也好似我们将你软禁起来,逼你让出掌门之嫌,是以我们觉得过意不去。”

凤紫君微有愠意,说道:“各位师叔伯,你们今日来分明就是甚有此意1何必假惺惺作态?”九幽五道气得拉长了脖子,羞红了老脸,半晌不能言语。九微山人斥道:“紫君,不得对各位师叔伯无礼!他们岂是这种卑鄙小人!”凤紫君“哼”了一声道:“师父他们说是来探病,可是身上却佩带兵刃,这又是什么意思?”九微山人道:“习武之人为了防身,兵刃不离身,这又有什么奇怪了?”

凤紫君道:“师父我这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这摆明了就是要将你给软禁,让你将掌门之位让给九幽师伯。”九微山人怒道:“他们怎么会害我?胡说八道!你休要说了,我自己理会得。”九清劝道:“掌门师兄你也别责骂紫君师侄。这也难怪。我原说这人人都会误会的。她关心长辈,这也没什么错。唉!谁教我们以前总是对师兄不理睬的呢?若不是如此,也不会……”

九幽道人道:“掌门师弟,我也知道这件事太过荒唐,太委屈你了。可是除此之外咱五人至今也没想出一个比这更好的法子来。你若是不愿,我们也不会勉强于你。九清!我早说过,别惹掌门生气!你偏不听!”

九微山人不知是计,当下就答应了九清的计较。凤紫君不敢违拗于他,又怕九幽道人大呢感乘机陷害师父,是以只得跟着他去上清宫。她怕顾盛强不识得,遂要观日留下看守松风观。但后来太清宫派来了十五个道人入驻了松风观,他们以不打扰九微山人治病为由,不许松风观剩下的几名弟子去上清宫。却又不许留在松风观,让他们也进了太清宫。

这几名弟子迟迟见不得师父的面,就起了疑心,与太清宫起了争执,太清宫众道人以管教为名,乘机将他们给软禁了起来。这顾盛强不在的半年多里,青城派一切的事务便由上清宫的掌门九幽道人来代理,九微山人却丝毫未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