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刺杀
作者:那条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010

漫天散落的乌云,无法集结成片,完全遮挡天穹。只好时而挡在烈日前,告之大地上渺小的生物,他们的存在。

太阳未将朵朵乌云放在心上,天穹依然是他的舞台,借助风的力量,来来回回,将令他厌烦的跳梁小丑驱赶。天,阴阴晴晴,晴晴阴阴,时阴时晴。

耸人听闻的消息横空出世,所有的媒体都忙碌不堪。

某个媒体的标题远远看着,异常吓人:“统领被刺杀!”有人瞟了一眼,开始打算囤积些米粮,以免政变时物价飞涨。

等凑近,才可看到夹在中间的小字,连起来组成完整的标题:“新任统领资政上任第一天被刺杀!”这标题极具新闻价值。统领资政,是个新名词,以前从未听说过。

肖星云在他召开的记者会上,亲自对此作了解释:统领资政,是我身边最权威的资政顾问,将参与我所有的决策决定。是目前统领府里除我之外,最重要的人。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持枪刺杀统领资政,是对抗整个统领府的行为,和刺杀我无异。我将采取最严厉的措施,打击这种嚣张的行为。

果然,记者会后不到一小时,全城戒严,大街小巷里布满了警戒的士兵。据说,城外也派去了大批的军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消灭刺客,找回统领资政。”是他们的口号。

一切的异动,都让人忐忑不安。就算真的是统领被刺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那么多次可都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今天为何如此大张旗鼓,以前可没见过。统领资政,真的这么重要?

有人站出来,回答了大家的疑问,告诉大家:不仅重要,而且,非常值钱!

中奇公司宣布:新任统领资政、原为子未学院教授的温一旬,是林中奇先生生前最为赏识的人。为了找寻他的下落,中奇公司将悬赏五千万,寻找温一旬的下落。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一经证实,都可最终分得赏金。

中奇公司的信誉不会打任何折扣,五千万,就看你没有没运气拿了。甚至有人打赌,那些为钱刺杀温一旬的刺客,肯定也正绞尽脑汁地计划,如何才能拿到这笔赏金。雇佣他们的人,肯定没法给这么多钱。

中奇公司的公开理由,当然无法让肖星云信服。李绍基特地向肖统领,作了如下解释:难保刺客不是为了那块锦杀人越货。五千万,与中奇公司保守估计九千亿、近一万亿的资产相比,这不过是九牛一毛。为了万无一失地取得锦,不让林若欣借机扰乱舆论,避免影响整个中奇公司,不算稀奇。

不算稀奇才叫怪。不管中奇公司拥有多么庞大的资产,不论林中奇戴着多么富有的光环,为了一件奢侈品,花费如此庞大的金钱,都是林中奇生前无法允许的。中奇公司,一直流传林中奇的名言:“奢侈品是富人的游戏,无法产生价值,只能衍生罪恶。”中奇公司从不参与奢侈品的交易,是不成文的铁律。

说为了打压林若欣,倒可勉强过关。但李绍基如若确认林若欣不是林中奇女儿,何必要处心积虑地打压她。

除了这点疑问,肖星云很感谢李绍基,自己制造这个新闻,也是逼不得已。一个大学教授和一个统领侍卫被刺杀、下落不明,根本无法引起人们的关注。默默找上一两个月,十之八九只会毫无线索、不了了之。最终,等找到两人时,只怕早抛尸荒野。

自己职责所在,无法亲自寻找两人的下落,只能借此方式,希望两人能平安归来。新闻的收场,他早想好,温一旬本就是他心中统领资政的唯一人选,只是他尚未和温一旬商谈此事。

现在,万能金钱的诱惑下,各种消息纷至沓来。比起自己制造的新闻,收效更大。

就是苦了叶翔。他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肖星云已警告过:找不到温一旬和林若水,就是他的失职。失职意味着滚蛋。看来,变了的肖星云不仅不再顾及拓跋图的情分,更要借机踢开他。

消息是很多,但真的、假的谁能分辨清,头早大了。叶翔万般无奈,偷偷找到拓心魄,想得到点内幕消息。拓心魄脸色难看之极,全力否认和此事有关,叶翔只能悻悻离去。

叶翔当然无法了解,拓心魄此刻的心情。拓心魄是真的希望,此事和自己无关。

接到钟睿的电话告之,刺杀林若水要立刻行动。时间紧。他不得不出了五百万的罕见高价,请了这帮杀手。原以为,就是刺杀肖星云,也只会悄无声息的收场,无人追查。刺杀肖星云身边的侍卫,更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现在的场面,让拓心魄时刻提心吊胆。肖星云追究到底的决心,已经做了出来。李绍基更撒下天文数字悬赏寻人,拓心魄深知背后的含义。自己雇佣的杀手也因钱的问题蠢蠢欲动,谁知道哪天就会出卖自己。

拓心魄后悔不已,更在狠毒地咒骂,咒骂钟睿出了这么馊的计谋,将自己逼入了眼前的绝境。越来越想念温裔暝,可温裔暝一天没露面了,如何联系都找不到。

温裔暝此刻正穿行于延绵不绝的山脉里,他走了一天一夜。白天,黑夜,一刻未停,放弃运用意志力,仅凭地球人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向前。他这一天一夜用双脚所走的路,只怕比他之前,所有地球活动加起来走的路还要多。

双腿早累得发抖发颤,随时都会瘫倒。感受到双腿软弱无力,温裔暝慢慢快乐起来。是的,我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不是我不去通知温一旬,实在是我太累,太累,走不动了。我真的快要走不动了。

温裔暝快乐地行走,等待着自己再也迈不开步的一刻。

腿,走不动;眼,难不成也花了。眼前的人是谁?温一旬!

温裔暝真的瘫倒于泥地间。鲜血,自上而下染满温一旬胸前的衣襟,袖口和裤腿更连绵不绝绽放着朵朵瘆人的艳红。

温裔暝真的傻了。温一旬眼中熊熊燃烧的仇恨和怒火,已将他毁灭。

“起来!我知道,就是你!”温一旬的话是仇恨的刀,刺进温裔暝胸膛。温裔暝的心开始滴血。

“你有事要做,马上跟我走。”话依旧像刀,内敛的怒气使刀更纯厚。

温裔暝起身,温一旬转头开始飞奔,温裔暝运用意志力默默跟随。

盛夏的骄阳,渗不透层层叠叠的参天古木。苍翠而葳蕤的枝叶,为行人遮蔽出一条条清凉的林荫小道。胸藏烈焰的温一旬,和魂飘身外的温裔暝,都无法感受古老精灵的好意,风般在林间穿行。

在一片更为繁茂的密林里,温一旬翻过缀满枝叶的院门,游走于密不透光的古木间,终于寻到了人迹――一座两层的小楼。

温一旬大步跨了进去。温裔暝失魂落魄,习惯性跟随,一脚跨进门槛,蓦地不动。

“进来!没有月思人,是仿照肖然遗址的布置。”

温一旬短促的话语,依旧带着深深的愤恨;回头审视温裔暝的眼神,依旧可将之顷刻毁灭。艳丽的血光不仅开满衣襟,更在眼眸里萦绕不散,不停绽放,一幕幕,一朵朵……

扶若水在子未学院门前等候,温一旬怅惘地看着车来车往、人来人往,让体内的酒意尽情弥散,继续在酒中沉醉不已,不要清醒,不用思考。

左边和右边各走来一群人,温一旬厌恶的将眼光转向别处。他本能地触到这左右两群人无可隐藏的暴戾和仇恨,他期望自己不要拥有这么敏锐的思维探察,只想能醉生梦死、遗忘一切。

没曾想,这两群人的暴戾和仇恨的对象,就是自己和若水,暴戾和仇恨更化为冲天杀气,毫不掩饰地要将他们毁灭。一种他只在书上看过的兵器出现了,枪,对着自己和若水。一颗颗冲击力巨大的细小金属呼啸着飞过来,在自己和若水周围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

刹那,他清醒,恢复了思维触觉的敏锐。细小金属的飞驰,在他的触觉里缓慢下来,他可以分辨这细密金属的先后和方位。他知道,这些飞驰的细小金属可以致命,却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

林若水却明白。在枪出现的瞬间,右手揽过温一旬,左手护住他的头部,向学院里翻滚。

温一旬不用看,仅用思维就可探知,一颗射向自己脑部的细小金属,被若水左臂的夹板挡住,停留在左臂里。若水的右臂最后离开火力点,接连被五颗细小金属射中,若水意志力的运用阻挡了它们继续行进的路线,避免它们穿透她的右臂、进入他的体内。

所有细小金属的着陆点,都即刻盛开出瑰丽的艳红,一朵朵向外绽放。这艳红,也喷洒至两人的衣襟、大地、花丛,和沾过的一切事物。未经修饰的绽放和喷洒,使一朵朵的艳红呈现迥异于他物的自然之美。温一旬惊艳,沉醉。

然后,他的左臂也插缀上一朵,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传入脑海。接着的一颗,击穿若水的右耳,钻进她的脑部,绽放出最为烂漫的艳红。若水用尽最后的力气,狂吼一声:“走!”

谁说地球人的意志力都很弱,若水最后的狂吼所携带的意志力,重拳般击倒温一旬。温一旬终于听到了若水思维在叫喊:离开这里!

醒悟――消失!

带走了若水瑰丽灿烂的躯体,带不走开在大地、花丛的朵朵艳红。温一旬知道,那遗留的艳红正是若水流逝的生命,怀中若水的身躯渐趋冰冷,生命慢慢逝去。

那一刻,他明白,一个叫温裔暝的人为何会消失不见。他颤抖,他无法感知将要失去若水的痛苦,一种更难以承受的打击深深刺伤了他。这打击不仅狠,更带毒,致命的毒,使他麻木,无法痛苦,只能颤抖。一个同伴――比地球人血亲更为亲密的人,背叛了他。比之刚刚产生的爱情,千万年漫长的相处之情古老而久远,久得让人相信:这情谊将亘古不变。

他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恍然若梦,只有怀中一动不动、浴血冰冷的若水,在提醒他,有过这么一天。

温一旬无助地想找人倾诉,探寻到若水的思维。若水脑中的影像持久稳定,一片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生机勃勃,一座四方的二层小楼在若水的勾勒下,恍惚间畅漾着生命的爱意,去往小楼的路径清晰可见。

温一旬找到了小楼,它深藏在层峦叠嶂中。踏进小楼的第一步,他被从麻木中震醒,一种素稔的力量笼罩了他,毒性被击退。他看到藏在参天密林中的古老精灵,时而闪现四周,随风挟来他们奏响的生命之歌。这远古深奥的呼唤,唤醒温一旬,他找到了力量的中心,二楼的一个房间。

紧抱若水,一起置于力量的焦点,体味力量的延绵不绝。温一旬完全清醒,这里存在肖然特有的印记,虽是模仿,却也可用于月思人或日冥人的休养生息。充斥宇宙的波纹力量在房间里积聚,这是他生命的本源,平和宽广,博大无边,和他浑然一体。获得本源力量的他,思维蜕变得平静清澈。

若水此刻异常平静,她似乎知道自己到了何处。生命之歌四处畅响,她在忙碌着,烧水,洗茶杯,泡茶,将香馥四溢的茶端给参天古木下的那人。她说,父亲,我终于又见到了您,您的碧螺春。然后,甜甜的、幸福的笑。

温一旬思维的平静被搅乱,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若水左右臂的枪伤都不算致命,但脑中的那颗细小金属,正慢慢耗尽若水的生命力。生命之歌的呼唤,激起若水对生命的无限渴望,她苦苦支撑,抗争着生命力的流逝。可现实,无可挽回地在继续。

宇宙波纹的笼罩下,用意志力控制若水血液的涌出,若水的身躯居然不再继续变冷,若水生命力的流逝几乎停滞。这一点让温一旬明白,救若水并非不可能,但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温裔暝找到,将他带来。宇宙波纹的平和博大,依旧无法涤荡对温裔暝的愤恨。

荡漾在宇宙波纹里,温裔暝清醒许多。对温一旬的仇视,只能挣扎着苦笑,以思维对话:“你怎么会找到我?”

“你以为不运用意志力,我就找不到你?不管你有没有运用,一个日冥人的意志力都存在,我都可以找到你。”温一旬思维的回答也带有恨意。

“你能找到我,我为什么找不到风日?”

“因为你尚未学会,如何将日冥人的意志力,隐藏在地球人意志力的后面。风日在地球这么漫长的时间,相信早就可以做到。”

“隐藏?”温裔暝思考该如何隐藏。

“温裔暝,你没时间考虑这些。我找你来,你必须做一件事。”这是命令,没有协商的余地。

将要离去,跨出房间的刹那,温一旬轻轻地、逐字逐字地说:“温裔暝,我希望:我回来时,她还活着。我,不想去兑现我的誓言。”

轻轻地说完,温一旬走了。

温裔暝的思维轰鸣着,上下萦绕那最不可忽视的星际誓言:我会誓死追杀你到星际的每一个角落,直至和你共同变成虚无,永不复生,永不存在!

他确认,这不是玩笑!

以日冥人的意志力在地球人间穿行,在地球人眼中,留下一个个虚幻的魅影。到了中奇公司,不得不停下来,温一旬不知李绍基在哪里。

到了前台,他对那位小姐说:“我要找李绍基。”

温一旬艳丽的血衣没有让四周的人太过讶异,却也颇引人注目,如此鲜艳随意的装束甚少见男士穿着。

前台的小姐抬头仔细打量了焦躁颓废的他,问:“您和李经理有预约吗?”

“没有,但我马上要见他。”温一旬很快说完,他期望对方能体会他的焦急。

“对不起,没有预约不行。”回绝得很客气,也很冰冷。

温一旬看到了前台桌上的电话:“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可以。”小姐藐视地瞟了他一眼。

温一旬拨通了熟悉的号码:“我是温一旬,告诉肖星云,马上接电话。”最后一句,几乎是在吼叫。

“十日兄,你……”肖星云的声音即刻传出。

“星云,马上打电话给李绍基,我在中奇公司大厅等他。其他以后再说。”说完挂了。

前台小姐愣愣的看着他:他叫温一旬!媒体照片里的他衣冠楚楚,可不像现在这般怪异。

突然,前台的电话响了,小姐听完电话,将温一旬引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说:“李经理在二十一楼开会,马上就下来。”

李绍基几乎是冲了下来,闯进房间。如此行为,倒未让人们惊奇,毕竟,温一旬是值五千万的人。前台小姐很好地履行了传播小道消息的职责。

见温一旬满身的艳红,李绍基一个趔趄,几乎要瘫倒,嗫嚅着:“她怎么了?”

“她没死,但很不好。你必须马上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若水身上的锦是哪里来的。我知道,中奇公司不会拥有锦这样的东西。但如果你知道谁了解这件事,请一定告诉我。”

“不,那锦是公司送给她,受别人之托转赠的。”

“谁?”温一旬怦然见到曙光,他原不抱这么大的希望。

“莫大姐。”

“她在哪里,我要马上见她。”

车流里,李绍基的车开开停停。温一旬焦躁万分,但也无可奈何,他不知那个莫大姐到底在哪儿,是何方神圣。更没有把握,对方会坦白告诉自己,她的锦出自何处。这都需要李绍基。

温一旬左臂的伤口处,血液慢慢流淌,不仅浸湿衣衫,更汇聚成滴,下落,他浑然不觉。

李绍基看着,没敢出声,心中有几许疑问,却难出口。

穿越雅致的门廊,在一位优雅模特的引领下,温一旬见到了莫大姐。一个淡雅的妇人,未加妆点,却孕出更为和谐的自然之美。

“莫大姐,这位是……”李绍基尽引见之责。

“我知道,今天媒体里到处是温先生的身影,我不会不知道。”莫大姐温和地打断。

骤然间,温一旬看到如此清新的人物,有点愣。莫大姐的自然谦和,让温一旬顿生亲近的想念,但他察觉到一丝异样。莫大姐想是辨别出,他衣衫的红色是如此特殊,脸色阴沉下来。看到他依旧滴血的左臂,眸中闪过温一旬无法忽略的东西――亲切而稔熟,千万年始终如一。

“李经理,我想和温先生单独谈谈。”莫大姐的请求,证实了温一旬的猜想。